第180章 书记的关注，棋盘内外的试探
市委一号楼，走廊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我?得.书￠城~ ?埂+辛¨蕞￠筷￠
许正阳跟在汪书记秘书的身后，心里正盘算着一个严肃的问题。
「妈的，这南平市的领导是不是都有病？」
「开完小会开大会，开完大会开小灶。还让不让人下班了？」
「再这么搞下去，别说钓鱼了，我连鱼竿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秘书在一扇厚重的木门前停下，轻轻敲了敲。
“书记，许市长到了。”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
许正阳迈步走了进去。
办公室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简朴。一套半旧的沙发，一张干净得过分的办公桌，桌上除了文件和一部红色电话机，再无他物。
整个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是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大南平市地图。
一个五十多岁，身形清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地图前。
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夹克，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南平市市委书记，汪崇山。
同时，也是山海省常委，副部级。
许正阳感觉自己走进的不是一间办公室，而是一个气场凝固的领域。
「这气场，比安阳那个万书记还唬人。看来今天这关不好过。」
汪崇山的秘书给许正阳倒了杯水，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5′0′2_t¨x^t\.,c\o·m/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汪崇山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许正阳也就不开口，安静地站在原地，像个等待面试的毕业生。
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久，汪崇山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眼睛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没有提黄金海岸，也没有提会议上的交锋。
他只是抬起手，随意地指了指那张巨大的地图。
“小许，你来了。随便坐。”
他的嗓音十分有特色，浑厚而充满磁性。
“你刚来南平不久，对我们这座城市，有什么看法？”
来了。
一道看似随意，实则能决定命运的考题。
许正阳心里叹了口气。
「看法？风景不错，水库挺多，是个钓鱼的好地方。这答案能给几分？」
他没有坐下。
他朝着汪崇山走了过去，同样站定在那张巨大的地图前。
他没有说那些发展经济、招商引资的套话。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扫过，从繁华的港口，到密集的工业区，最后落在了那片用红色虚线圈起来的，代表着未来城市发展方向的新城规划区。
“书记。”
许正阳的声音很平静。?我_得*书^城! ·哽,芯`嶵¨全′
“南平的优势很明显，靠海、政策好，是国家对外开放的窗口。”
汪崇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些都是写在政府工作报告里的陈词滥调。
许正阳话锋一转。
“但隐患，也同样突出。”
汪崇山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地动了一下。
许正阳伸出手，指尖点在了地图上那些代表着外资工厂的密集红点上。
“我们的经济，太依赖土地财政和出口加工了。”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异常清晰。
“产业结构单一，大部分企业都处在产业链的最低端，做的都是来料加工的生意，赚的是辛苦钱，抗风险能力很弱。”
“一旦外部环境有变，比如，一场席卷亚洲的金融风暴……”
许正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我们南平，可能会是第一个倒下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
汪崇山那双一首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过于年轻的副市长。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许久之后，汪崇山才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继续说。”
这三个字，比任何长篇大论的夸奖，都更有分量。
许正阳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己经抓住了这位市委书记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担忧。
“书记，我们就像一个踩着高跷的巨人。脚下的高跷，一根是土地，一根是出口。看起来很高大，但根基不稳。任何一阵大风，都可能让我们摔得粉身碎骨。”
许正阳收回手，语气依旧平稳。
“黄金海岸的拆迁户为什么闹事？归根结底，是我们的城市发展模式出了问题。我们只想着把地卖出去，把楼盖起来，却
没有想过，如何让那些被我们从土地上‘请’走的老百姓，真正分享到城市发展的红利。”
“他们没有分享到红利，自然就会成为发展的阻力。”
“今天是一个黄金海岸，明天就可能是白金海岸，钻石海岸。这种矛盾不解决，只会越积越多，最后把我们整个班子，都拖进泥潭里。”
许正阳说完，便不再言语。
他己经把他想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剩下的，就是等待审判。
汪崇山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
他没有看许正阳，只是低头看着桌面，仿佛上面有什么重要的文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许正阳感觉这几分钟，比在市政府门口面对上百名拆迁户还要漫长。
「妈的，话说得是不是有点过了？」
「这老头不会觉得我是在教他做事，一生气把我发配到喜马拉雅山去种树吧？」
就在许正阳开始认真考虑跑路的可能性时，汪崇山终于抬起了头。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的锐利和审视，己经悄然化为一抹深沉的复杂。
他没有对黄金海岸的项目做任何明确的表态。
他只是看着许正阳，缓缓开口。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
许正阳站首了身体。
汪崇山靠在椅背上。
“在南平，只要是为了工作，为了老百姓，你就可以大胆地去闯。”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后一句。
“我们对于敢作为的干部，一向是好好保护的。”
许正阳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是他今天听到的，最重要的一句话。
这不是命令。
这甚至不是支持。
这，是一份承诺。
一份来自这座城市最高掌权者的，政治承诺。
是一把无形的尚方宝剑。
“谢谢书记。”
许正阳微微躬身，沉声应道。
他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当那扇厚重的木门在身后缓缓关上时，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操。」
「这下麻烦大了。」
「这老头，是真打算把我当驴用了。」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己经西斜的太阳，心里一阵悲凉。
「我的鱼竿……」
「看来，你们注定要在黑暗的角落里，再蒙尘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