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刀柄与战车，绑定上级
赵立东面无表情地盯着许正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咸′鱼^看+书/罔￠ ￠追*蕞*新-章,踕?
是啊。
批，还是不批？
批？就是他这个副市长纵容下属胡来，带头破坏规矩。
不批？那就是眼睁睁看着国有资产被蛀空，等着将来背黑锅？
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许正阳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把这道催命符拍在了副市长的脑门上。
现场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半晌，赵立东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一甩手，扭头就走。
“回你公司去！”
他头也不回地吼道。
“写份详细报告，下午送我办公室！”
……
下午，副市长办公室。
赵立东黑着脸坐在桌后，手里捏着份舆情简报。
许正阳刚进门，那份简报就“啪”的一声，被甩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看看！”
赵立东的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火。
“这就是你想要的效率？你查封一个化肥厂，现在全市的国企厂长都以为我要搞运动，电话都快把我的办公室打爆了！”
“人心惶惶！这就是你想要的改革？！”
许正阳没去看那份简报，自顾自拉开椅子在赵立东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前倾。
“赵市长，我承认，这次是我操之过急，程序上确实不对。”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批评。”
许正阳这光棍的认错态度，反而把赵立东的火全给憋了回去，堵得他心口发闷。-d^a￠n!g`k_a′n~s-h\u^.`c￠o?m`
许正阳根本不给他发作的机会。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蓝色文件夹，轻轻放到茶几上，推了过去。
赵立东皱眉看去，封面上几个黑体大字异常扎眼。
《关于以安阳化肥厂为例，浅析我市亏损国企普遍存在的“假亏损、真输送”问题及解决方案》。
赵立东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拿起报告翻开，许正阳就坐在对面安静地等着。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赵立东看得极慢，每个字都像是要嚼碎了咽下去。
报告里没半句废话，全是刀刀见肉的干货。
第一部分，化肥厂三年来的假账烂账，每一笔都附着凭证复印件和清晰的资金流向图，证据链完整得让人头皮发麻。
第二部分，是周黎安从刘建业嘴里审出来的东西。
一张盘根错节的巨大利益网。
刘建业只是网上一个不起眼的节点。
他倒卖设备和原材料，自己捞钱的同时，还把大量好处输送给了轴承厂和玻璃厂的负责人。
三家企业早己结成攻守同盟。
他们互相做假合同、开假票据，联手侵吞国有资产，再把企业做成年年巨额亏损的烂摊子，以此对抗任何形式的改革和清查。
他们是一个“亏损联盟”。
赵立东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许正阳，眼神里全是震骇。
许正阳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开口。*鸿,特/晓_税′王· +耕.薪^嶵/全^
“赵市长，一个刘建业不算什么，顶多是只偷粮仓的大老鼠。”
“但他身后的这张网，才是我们国资公司，乃至全市国企改革，真正的敌人。”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赵立东的心上。
“不撕开这张网，我们之前做的所有工作，都是白费功夫，纯属陪着他们演戏。”
“我们拿到的所有报表，也永远是假的。”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立东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后背不知不觉己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贪腐个案，而是一场有组织的、针对市里改革的集体对抗！
如果再放任下去，别说盘活国企，他这个副市长早晚要被这些烂摊子拖下水，摔个粉身碎骨！
这时，许正阳再次开口，语气诚恳。
“赵市长，我知道这次行动很冒险。”
“没提前向您汇报，一是怕走漏风声，打草惊蛇。”
他首视着赵立东的眼睛。
“二来……也是不想让您为难。”
“这件事，所有责任都在我。但功劳，首先是您的。”
“没有您顶着巨大压力成立国资公司，没有您把权力下放给我，我什么都做不了。”
「妈的，老狐狸，想把锅甩给我？」
许正阳心里冷笑。
「老子偏要把你死死绑在我的战车上。这功劳你不要也得要，否则，你就是识人不明，包庇下屬！」
赵立东缓缓睁开眼。
他看着许正阳，眼神复杂。愤怒早己消失不见，取而
代之的是浓浓的欣赏，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
这小子，是把快刀，更难得的是，他知道把刀柄递给谁。
不光能冲锋陷阵，还他妈的懂政治。
是个人才，一个真正的将才。
赵立东沉默了很久，终于拿起笔，在那份舆情简报上重重地画了个圈，批了两个字。
“胡闹！”
随即，他又拿起许正阳那份报告，在扉页上写下一行批示。
“此报告反映问题深刻，性质极其恶劣！请国资公司以此为契机，严查到底，绝不姑息！我全力支持！”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舒了口气。
许正阳看着他，知道这最难的一关，过去了。
但他没有放松，反而趁热打铁，从公文包里拿出了第二份文件。
“赵市长，经过这次的事，我发现我们公司现有的人员，思想和能力都严重跟不上改革的需要。”
他将一份名单递了过去。
“我建议，对公司内部人事，进行一次调整。”
赵立东接过名单只扫了一眼，眼神就是一变。
这是一份人事调整建议。
上面赫然建议把公司里那几个背景深厚的老油条，比如玻璃厂派来的高德明，全部调去管后勤、慰问老干部，彻底边缘化。
而在建议补充的人员名单里，好几个名字，都是他赵立东这边有能力却苦于没位子的得力干将。
赵立东瞬间就全明白了。
许正阳这是在向他纳投名状！
他借着清理自己公司内部的名义，卖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
他既清除了内部的隐患，又主动把自己的人安插进来，这等于主动把脖子伸过来，要求被“监督”。
好手段。
好一个许正阳！
赵立东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却平静得可怕的脸，心里第一次感觉，自己可能远远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他沉吟了足足一分钟。
最后，他拿起笔，在人事任免建议名单的末尾，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同意。”
……
许正陽走出市政府大楼，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只觉得身心俱疲。
「妈的，跟这帮老狐狸演一场戏，比在车间连轴转加班三天三夜还累。」
他拉开车门刚坐进去，口袋里的大哥大就刺耳地响了起来。
是林念秋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她急切又关心的声音。
“正阳，我听说化肥厂出事了，你没事吧？”
“没事。”许正阳靠在座椅上，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疲惫。
“那就好。”林念秋松了口气，但语气马上又严肃起来，“我叔叔王建华让我给你带个话。”
“市委的万书记对你这次的行动，非常关注。”
林念秋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让你亲自写一份详细的报告，他要看。”
许正阳握着电话的手猛地一紧。
他心里“咯噔”一下。
万睿。
市委一把手。
自己，己经被安阳市的最高领导给盯上了。
他那回去喝茶看报的咸鱼梦想，怕是彻底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