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和亲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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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端坐于上首龙椅,面沉如水;皇后陪坐一侧,神色端凝。
雍正目光扫过下首屏息的嫔妃,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击在众人心头:
“前朝传来消息,西北准噶尔部递了国书,愿息兵戈,与我大清修好。”
嫔妃们低眉垂首,殿内落针可闻,都在等待那悬而未决的下文。
“然其求娶嫡亲公主,以示诚意。”
此言一出,如投石入水,激起一片压抑的涟漪。
嫡亲公主?
宫中年岁合适的公主本就寥寥,更遑论是嫡出。
皇后适时地蹙起秀眉,语带为难:“臣妾福薄,未曾育有公主。如今宫中的公主们……”
下首的曹琴默,原本低垂的眼睫猛地一颤,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她再也顾不得平日的谨小慎微,猛地抬头,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惶和颤抖,脱口而出:“皇上!温宜她还小啊!这如何使得?”
雍正的目光淡淡扫过曹琴默那张因极度紧张而失了血色的脸,并未有太多波澜。
他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呷了一口,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若温宜年岁足够,朕倒也不必如此为难了。”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曹琴默心头!
她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眼前阵阵发黑。
若温宜年纪合适,那今日被推出去和亲的,岂不就是她的命根子?
“皇上!”沈眉庄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激愤,霍然起身,声音清越而饱含怒意,“准噶尔反复无常,凶悍暴虐!此番求娶公主,分明是见我大军压境,心生畏惧,妄想用一女子来化解战事,何其不仁不义!公主金枝玉叶,岂能送入那虎狼之地受苦?此等屈辱求和,断不可行!请皇上三思!”
沈眉庄的话掷地有声,道出了许多嫔妃的心声。?x,k¢s·w~x¨.`c~o!m¢
殿内气氛更加凝重。
雍正缓缓放下茶盏,玉器轻磕桌面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目光沉沉,带着帝王的威压扫视全场,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惠妃之心,朕岂不知?然边疆连年征战,将士疲敝,国库损耗。若能以一女子之身,换取万千将士性命,边陲安宁,此乃大局之计。”
“大局”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所有人心上。
殿内一片死寂,无人再敢置喙。
最终,和亲的人选尘埃落定——并非皇上亲女,而是先帝晚年一位位份不高、早己失宠太妃所出的朝瑰公主。
这位正值妙龄的宗室女,将过继到太后名下,以“嫡出公主”的尊贵身份出嫁。
“既己定下朝瑰公主,”甄嬛的声音适时响起,她目光平静,望向面色依旧苍白的曹琴默,“顺嫔姐姐素来心思缜密,行事稳妥。公主出嫁事宜千头万绪,关乎皇家体面与两国邦交,臣妾以为,交由顺嫔姐姐操办,最为妥当。{·优?品#小?o&说)`网%] a+无#??错.?<内#}\容§$”
雍正略一沉吟,看向曹琴默:“顺嫔,此事便由你主理,务求周全,不可有失。”
曹琴默只觉得喉头发紧,一股苦涩弥漫开来。
甄嬛此举……是提醒,亦是警告。
让她亲手操办另一个“公主”的悲惨命运,如同在她心头的伤口上反复撒盐。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深深福下身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嫔妾遵旨。定当竭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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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摆驾养心殿,其余嫔妃也如潮水般退去。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皇后端坐上首,以及下首脸色惨白的曹琴默,和对座慢条斯理拨弄着茶盏的安陵容。
投在皇后门下的两人,一个心怀鬼胎,一个如坐针毡。
安陵容轻抿了一口茶,袅袅水汽氤氲了她低垂的眼睫,只悠悠道:“朝瑰公主当真是可惜了。”
曹琴默抬眼看向她。
安陵容仿佛没看见她的目光,自顾自地继续,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
“听闻,公主原己许了京城赫舍里氏,若不出这档子事,安安稳稳嫁在京城,还能时常入宫,承欢于许太妃膝下……”她幽幽叹息一声,尾音拖长,“唉,可惜啊。为了国事,终究是没法子。”
皇后适时地接过了话头,声音温和:
“是啊。这一去,关山万里,风沙蔽日,怕是此生再难相见了。”
她目光带着悲悯,“许太妃晚年膝下,也就只剩这么一个公主相依为命。如今……这深宫寂寂,长夜漫漫,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曹琴默只觉得冷汗瞬间浸透了内里的中衣。
她放在膝上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安陵容抬眸,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曹琴默颤抖的手指,声音依旧轻柔:
“更听闻,那准噶尔路途遥远,尽是戈壁荒漠,气候恶劣至极。那大汗年逾古稀,行
将就木,后帐之中妻妾成群,足有数百之众。”
她顿了顿,“可怜公主金枝玉叶,到了那等虎狼之地,也不知要受多少磋磨……”
“柔贵人此言差矣。”皇后温和地打断,带着一丝安抚的口吻,却更像在曹琴默心上又加了一块巨石,“公主此番是以我大清嫡亲公主的尊贵身份出嫁,一过去便是名正言顺的王妃,地位尊崇。想来那准噶尔汗王,定会以礼相待,不敢有丝毫亏慢的。”
曹琴默坐在那里,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许太妃,当年在先帝朝,也不过是个嫔位!
她如今,也只是一个顺嫔!
她的温宜将来会怎样?
会不会有一天,也像今日的朝瑰一样,成为“大局”之下被随意牺牲的棋子?
曹琴默只觉得皇后和安陵容的声音,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脖颈,越收越紧。
曹琴默几乎是仓皇地起身告退,脚步虚浮地向外逃去。
安陵容却步履轻快地追了上来,堪堪在她即将踏出宫门时,拦在了她面前。
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婉可亲的笑意,声音轻柔得如同拂面春风:
“顺嫔姐姐,何至于此般惊惶?”
安陵容微微歪头,状似不解,眸光却牢牢锁住曹琴默惨白的脸,“温宜公主天真烂漫,年岁尚小,姐姐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那轻柔的语调此刻如同毒蛇吐信:
“只要姐姐……时时刻刻,将今日朝瑰公主的这份‘福泽’铭刻于心,将皇后娘娘的这份‘恩典’永志不忘,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安陵唇角的笑意加深,眼神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钉入曹琴默的耳中:
“那么,温宜公主,自然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待她及笄,皇后娘娘心慈,定会为她择一门京中顶顶体面、安安稳稳的好亲事。姐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曹琴默死死地盯着安陵容,胸中的恨意如同岩浆般翻涌沸腾,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着一团滚烫的棉絮,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最终,她只是猛地扭过头,不再看安陵容那张看似温婉、实则如同罗刹的脸。
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一步一步,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朝着自己宫殿的方向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