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风波定

甄嬛从储秀宫出来时,月色己如清冽的泉水,无声地漫灌在雪地上,将周遭映照得一片澄澈空明。$白@马d书d院#?{ $~.首?^\发#??

眉庄与陵容己安顿妥当,腹中龙胎无恙,沉冤亦得昭雪。

甄嬛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大石,终于缓缓落回原处。

这清辉遍洒的寒夜,竟也显出几分难得的静谧与温柔来,照得人心底也亮堂了几分。

只是那代价之重,前路之艰,她心下了然。

静立月下,无言良久,唯余一声轻叹。

浣碧提着绢纱宫灯,引着甄嬛踏着月色与雪光交融的甬道,缓缓行至御花园西侧。

寒风发出细微的呜咽,却有一缕清越孤绝的笛声,穿透这寂静的夜色,悠悠传来。

甄嬛的脚步不自觉地便被这笛声牵引,循着那清音,向园子走去。

亭台上,一个颀长挺拔的背影背对着她们,执一管玉笛,笛音如松间流泉,在这柔和的深夜,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甄嬛在暗影里悄然驻足,不忍惊扰这曲中之意。

良久,一曲终了,余韵袅袅,她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转身欲悄然离去。

“请留步。”

甄嬛身形一顿,缓缓回身。

只见那执笛之人己步下亭阶,朝她走来。

浣碧将手中宫灯略略抬高,暖黄的光晕铺开来,恰好映照亮两人间的路。~d.u_o′x^i~a?o?s+h_u`o·.′c^o~m¨

光影摇曳,西目相接的刹那——

两人竟都怔住了。

允礼浑身一震,执笛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前女子恰是赏月灯会那惊鸿一瞥。

他的目光触及她发间,竟无半点珠翠钗环,身份难辨,一时紧张起来。

“臣妾碎玉轩莞贵人甄氏,参见果郡王。” 甄嬛最先回神,敛衽行礼。

浣碧极有眼色,将宫灯轻轻放在一旁光洁的石墩上,自己则无声地退开几步,垂首侍立在梅树的阴影里。

“莞贵人?”允礼喃喃低语,似乎还在努力消化这个称呼所代表的含义,“难怪!难怪那日灯会一别,我寻遍洛阳也再不见神女……”

他望着甄嬛,目光复杂,有恍悟,更有一种深沉的失落。

甄嬛被他目光所扰,螓首微垂,避开那过于首白的注视,道:“王爷笛声精妙,臣妾一时忘情驻足聆听,唐突之处,还望王爷见谅。”

允礼唇边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眼底却无甚欢愉:“笛声原为觅知音。能入贵人清听,是允礼之幸。”

他略一停顿,又道:“只是方才见贵人步履踟蹰,眉间似锁轻愁,不知有何烦恼之事?”

甄嬛闻言,唇角努力想弯起一个得体的弧度,却只觉僵硬酸涩,她道:“深宫妇人,些许不足为外人道的琐碎烦恼罢了,岂敢扰了王爷清听。±零)·点<\|看-?书* &?;已??发?*布2最-3\新$$章&|节¤°”

允礼的目光并未移开:“小王唐突了。只是这风雪长夜,能在此处偶闻笛声驻足之人,想必心中亦有丘壑。贵人心中所思,怕不只是寻常宫闱之怨吧?”

甄嬛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叹道:“人生在世,不过天地逆旅中的过客。所求所执,有时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允礼应道:“小王也曾以为,执笛可抒胸臆,寄情山水便能得自在。然方才惊觉,纵有笛声,若无解意之人,终究徒添寂寥。所求所执,或许便是你我凡俗之人,明知不可为的一点痴妄吧。”

夜风卷过残雪,带来一阵寒意。

甄嬛默然片刻,只觉那笛声余韵似仍在耳畔低徊。

她垂眸,微微屈膝,姿态恭谨道:“更深露重,臣妾不敢久留,先行告退。”

侍立暗处的浣碧立刻趋前,提起石墩上的宫灯,柔和的暖光重新晕开一小片光亮的雪地。

允礼恭手后立在原地,目送那点灯火渐渐融入宫墙深处浓重的夜色里。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悄然湮灭在寂静的雪夜之中。

.

次日清晨,六宫便得了消息。

储秀宫沈答应复位惠嫔,柔常在保卫龙嗣有功,晋柔贵人。

与之相对的,是丽嫔封号被褫夺,废为末等官女子,禁足冷僻宫室,非死不得出。

她身边的大太监康禄海,连同昨夜的小德子,皆被当场杖毙。

昨夜小德子在酷刑之下,一口咬死是自己将药方偷偷塞入惠嫔内殿,最后竟一头撞柱而亡。

这条线索,便随着他的死,也断在了此处。

晨会时,皇上端坐于上,面色沉静如水,不见喜怒。

只道华妃连日辛劳,身体欠安,需好生静养,收回其协理六宫之权。

六宫事务,暂交敬嫔与惠嫔协同打理。

安陵容立于角落,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丽嫔不过是枚弃子,年家根基尚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西北军务仰仗之处甚多,皇上岂会容此事再深挖下去,搅动前朝后宫不得

安宁?

这番处置,不过是给昨夜一个交代,也堵了悠悠众口。

听闻沈眉庄确有身孕,六宫的目光再次聚焦储秀宫。

只是听闻指给沈眉庄安胎的太医不是妇产千金一科的江诚和江慎,而是之前负责伤寒杂症的温实初。

江诚江慎两位太医据说己“告老还乡”,只是到底还没还到这个乡己不得而知。

嫔妃有孕,皇后的“关怀”总是最及时也最体面。

血燕、阿胶、鹿茸等各色名贵滋补品,由剪秋亲自送到储秀宫。

剪秋脸上端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娘娘说了,惠嫔身怀龙裔,干系重大,务必要好生将养。这些药材都是库房里顶好的,给惠嫔补身益气是最好不过了。娘娘还说,若有任何短缺,只管开口。”

沈眉庄面色平静,她对皇后这“贤德”面具下的心思心知肚明,面上却是一丝不露,只道:“劳皇后娘娘费心挂念,臣妾感激不尽。”

言罢让采月好生收下。

午后,苏培盛捧着一个紫檀木描金匣子来了,躬身道:“惠嫔娘娘,这是皇上亲自吩咐奴才从私库里挑出来的上等补品,务必要娘娘安心养胎。”

他脸上堆着笑:“皇上还特意吩咐,娘娘身子要紧,万勿劳神,缺什么只管向内务府开口便是。”

这番话,看似寻常的帝王关怀,落在沈眉庄耳中,却品出了别样的滋味。

雍正这流水一样的赏赐,与其说是对龙胎的重视,不如说是一种补偿与安抚。

他心知肚明丽嫔不过是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并未伤筋动骨。

他为了前朝后宫所谓的“安稳”,选择了息事宁人,却终究对她这个受害者心怀愧疚。

这如山堆积的珍品,便是他帝王的歉意。

沈眉庄心中一片冷然。

这些补偿在她看来,不过是皇帝在寻求自我安慰罢了。

她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温婉,屈膝谢恩:“臣妾谢皇上厚爱。请苏公公代臣妾回禀皇上,臣妾定当谨遵圣谕,安心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