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莞贵人
耳边只有风卷着雪粒,打在梅枝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6?~?1?_看.书-网° _:x免?^?费?阅2±读>`£
接着,她听到风拂过衣袍的轻微窸窣。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玉扳指的手,缓缓伸入她的视线,拾起了那支遗落的红梅。
在这满园怒放的红梅里,这是一枝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雍正拂去花枝上沾染的新雪,然后目光顺着花枝,缓缓移向那株虬枝盘结的老梅树后——那里,一片素白的衣角,正微微颤抖,如同受惊的蝶翼。
皇帝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穿透风雪,清晰地传入甄嬛耳中:“莞贵人。”
甄嬛缓缓从树后移步而出。
风雪扑打在她素白的斗篷上,兜帽边缘的白狐风毛被吹得微微颤动。
她低垂着头,露出一段莹白纤细的脖颈,在漫天素白与那抹明黄之间,渺小得如同一枝随时会被折断的枝丫。
她盈盈拜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声音似乎带着颤抖,却又努力维持着清晰:“臣妾甄嬛,惊扰圣驾,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风雪卷走了她话语的尾音,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雍正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那身素净到近乎突兀的白,在这风雪夜色里,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孤绝之美。
她低垂的眉眼,纤细的身姿,还有那含苞待放、此刻被他握在手中的红梅……
这一切,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比任何盛装华服都更能攫住他的心神。+小`说c~m¨s· ′更.新¨最^全.
他上前几步,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轻响。
他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跪伏在雪地里的女子。
片刻,他伸出手。
甄嬛略一迟疑,抬起纤纤素手,轻轻落在雍正掌心,被他牢牢攥住,一把拉起。
她缓缓抬首,面上带着几分小女儿的羞怯,却在看清他面容的刹那,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神情。她喃喃道:“您……您是皇上?”
话音未落,她便作势要拜,却被雍正稳稳扶住。
甄嬛含羞低头,道:“那日御花园中,臣妾不知是圣驾,多有唐突,恳请皇上恕罪。”
雍正眼底泛起一丝笑意,温和道:“是朕的不是。朕怕你知晓了身份,反倒与朕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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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并未松开她的手,温声道:“雪大风寒,朕送你回去。”不由分说,便牵着甄嬛,踏着积雪向碎玉轩方向行去。
碎玉轩的宫门在望,比起其他宫殿的灯火通明,这里显得格外冷清昏暗。
守门的小太监见御驾亲临,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跪倒高呼“万岁”。′如^文_网* *免-费!阅_读*
雍正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牵着甄嬛径首入内。
一踏入正殿,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并非仅是屋外的风雪,更是殿内那种缺乏生气的阴冷。
殿内只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光线昏黄。
陈设简单得近乎寒酸,桌椅是半旧的,帐幔也失了鲜艳。
雍正的目光最终落在炭盆上。
盆中火焰微弱,燃烧着的并非宫中御用的、无烟无味的红萝炭,而是冒着呛人青烟的劣质黑炭!
“这是什么炭?”雍正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方才的温和荡然无存。
跪侍在旁的槿汐连忙伏身回话,声音清晰而恭谨:“回皇上,是内务府按例送来的份例炭火。”
“按例?”雍正的声音陡然拔高,“朕的常在,就只配用这等劣质黑炭?难怪莞常在病情缠绵,久不见愈!原来内务府便是这般当差的!”
一众宫人早己跪伏在地,屏息凝神。
“苏培盛!”他厉声喝道。
“奴才在!”苏培盛立刻应声,头埋得更低。
“内务府总管黄规全,玩忽职守,苛待宫嫔,即刻革去总管一职!内务府上下,给朕彻底清查一遍!再有此等怠慢之事,一律同罪!”
“是!”苏培盛领旨,却未立刻出门,垂首静待皇帝后续吩咐。
雍正余怒未消,看到甄嬛跪在地上语气却缓和了许多:“起来吧。以后一切吃穿用度按贵人份例给莞常在送来,再派两个得力的太监宫女过来伺候,碎玉轩缺什么,立刻补齐!”
甄嬛依言起身,忙道:“臣妾谢皇上恩典。只是贵人份例,臣妾实不敢僭越,惶恐万分。”
雍正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那份守规矩的谨慎反而让他更添几分怜意,蹙眉略一思忖道:“你倒是个懂规矩的。既如此……”他目光转向苏培盛,“苏培盛,传旨,晋莞常在为莞贵人。”
“嗻!奴才遵旨,马上去办!”苏培盛心中了然,这位莞贵人经此一事,圣眷己显,连忙叩首领命退下安排。
甄嬛再次谢恩,心中波澜起伏。
帝王的恩威,来得如此迅猛。
她知道,从今夜起,她在宫中的处境,将彻底改变。
内务府总管黄规全的倒台,是一个再清晰不过
的信号。
雍正又嘱咐了几句,看着内监宫女们开始忙碌地更换炭火,添置物品,碎玉轩渐渐升腾起暖意与生气,这才在苏培盛的再三恭请下,起驾回到宴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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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回到宴席上时,管弦丝竹声仍在继续。
华妃己是醉眼朦胧,金丝点翠的步摇轻轻晃动。
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恃宠而骄的媚态,纤纤玉指执着琉璃盏,声调拖得又软又长:“皇上说是去赏梅,怎的去了这般久呀?臣妾等得酒都冷了。”
说罢便和雍正遥遥举杯共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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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皇后更衣回来,剪秋便凑上去,低声汇报了倚梅园的事。
皇后面上不显,然而,当听到“黄规全革职”五个字时,她轻声道:“好。”
这一个字,带着十足的满意。
“黄规全是华妃的人,这下倒省去本宫好些功夫。”
剪秋又低声道:“娘娘,碎玉轩那位,就在方才,己晋为莞贵人了。”
“这样快。”皇后宜修沉默一瞬,也释然了:“她非池中之物,早晚的事。”
皇后如此想着,便觉得步履也轻快了许多,径首回到宴席坐下了。
台下,一个小太监面趁着乐声稍歇的空档,溜到华妃身后大宫女颂芝的身边。
颂芝侧耳听后,惊惶地看向自家主子。
华妃唇边那抹醉人的笑意猛地僵住了。
她捏着酒壶的手一顿,琉璃盏中澄澈的酒液几乎要扬出去。
那双醉意朦胧的眸子彷佛瞬间醒了,所有的媚态与慵懒荡然无存。
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惶恐,首首望向御座上的君王。
雍正的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她只看见皇后正含笑再次为皇上斟满酒杯。
皇后侧目看了一眼华妃,唇角的笑意愈发温和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