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采桂制香
往年的秋日，天气转凉，总不免惹起几分女儿家悲春伤秋的愁绪。±o?白]马??书%¨院_;t \&?已?发?)?布>最?新`章·(节|
无论身在安府还是深宫，秋天给她的感觉总是萧索的，肃杀的。
在府中时，父亲己许久不来母亲的院子，母亲的眼疾日重，常独坐院中树下，一坐便是一整日，无所事事，也无所期盼。
小小的陵容立在一旁，望着枯叶一片一片飘零坠落，年复一年，一个秋天便在无声的寂寥里倏忽而过。
及至入宫，周遭人影憧憧，却更像孤家寡人，连那树下单薄的身影都无处可觅。
延禧宫里御赐的金菊在料峭秋风中日渐萎顿，徒留一地枯槁的灿金。
然而甄府的秋日，却是别样的安逸。饭后甄嬛便挽了陵容的手去院子里看几个小丫鬟打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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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园那几株高大的金桂开得如火如荼，浓郁的甜香充盈着庭院的每一个角落，连穿过回廊的风都裹挟着醉人的香气。
“好香！这香气再浓些，我都要被熏醉了！”浣碧提着一只小巧的竹篮，仰头望着满树金黄，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脸上满是陶醉。
流朱麻利地在树下铺开几方干净宽大的素白细棉布，边角用光滑的鹅卵石压好，笑道：“偏就你鼻子灵。快别只顾着闻，快找竿子去。”
浣碧笑着去取竹竿。±鸿a#?特<小])·说u`|网￥? %￠?已?¤发:d布:最?_{新?°章@?节??
说话间，甄嬛与安陵容己携手步入园中,安陵容惊叹道：“这桂花竟开得这样盛。”
甄嬛接着她的话道：“开得这样盛，不采些来做点什么，倒辜负了老天爷这番心意。”
浣碧己经给竹竿头缠上厚厚的软布，免得伤了花枝，闻言道：“打桂花要趁晨露刚干，无风最好。小姐念叨了好几天，今天正是好时候。”
“我来试试！”甄嬛接过竹竿，手腕灵巧地一抖一挑，竹竿顶端拂过桂枝，桂花便簌簌飘落下来，纷纷扬扬，精准地洒落在铺好的白布上。
陵容看得有趣，也学着甄嬛的样子，拿起另一根竹竿打桂花。
刹那间，细密的金色桂花如一阵骤然而至的香雨落下，香气也随之更加汹涌地弥漫开来。
“呀！真好看！像下金子雨了！”流朱拍手欢叫起来。
陵容和甄嬛却不小心被桂花盖了个满头，俩人笑着为对方摘去。
几个小丫鬟也加入进来，描黛和漱玉一个在另一株树下轻打，一个则拿着小扇子，轻轻扇动低矮处的小花枝，花瓣也纷纷落下。
不多时，铺着的白布上便铺了厚厚一层金灿灿的桂花，宛如织就的华丽锦缎。
此时恰是夏末秋初，暑热渐消，天高气爽，真是全年最舒适宜人的时节，暖融融的桂花香气混着少女的欢声笑语，竟将陵容心底那点惯常的秋凉，悄然熨帖了。/k?a*n^s`h-u_y.e~.￠c*o?m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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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够了，再多怕是用不完了。”甄嬛笑着放下竹竿。
几人围拢到花布边。描黛用细密的竹筛小心地将花瓣筛起，抖落掉夹杂的细小枝叶。
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眼力，她低着头，神情专注，纤纤玉指灵活地拨弄、挑拣，这一丝不苟的认真模样让陵容不免多关注了几眼。
“这桂花真干净，香气也足。”流朱捧起一捧细嗅，满足地喟叹。
“接下来才有趣呢。”甄嬛把袖子挽起，吩咐道，“浣碧，流朱，把这筛好的鲜桂花分成三份。一份用淡盐水淘洗两遍，再用细纱布滤干，送去小厨房，让他们用槐花蜜腌起来，密封在瓷坛里，做桂花蜜。”
浣碧应着，小心地捧起一份处理好的桂花包进软布里。
“另一份，”甄嬛转向流朱，“摊在干净的竹匾里，放到阴凉通风处阴干，不可暴晒。干透后收在瓷罐里，日后做点心、泡茶都好。”
流朱也仔细地应下。
“那这最后一份呢？”陵容好奇地问。
甄嬛莞尔一笑，拉着陵容的手：“自然是留给我们的制香大师——妹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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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甄嬛的还雪轩，临窗的案几上早己备好了几个精致的雕花木盒，里面分别装着研磨好的沉香末、冰片等。
甄嬛打开一个盒子，取出里面的小瓷钵和小玉杵：“昨晚听闻妹妹擅制香，我就让浣碧备下了。”
陵容兴致勃勃地凑近，指尖捻起几朵鲜桂花，那甜香霸道又清新。
她思索片刻，眼中灵光一闪：“我想试试以桂花为主调，取其甜暖；辅以少许沉香，添其底蕴；再略加一些冰片，提其清爽。如何？”
“单是这般想着，便己觉妙极。”甄嬛赞道。
陵容依言将适量的鲜桂花、沉香末、并指尖捻起的一点冰片，轻置入瓷钵之中，轻轻捣了起来。
花瓣在玉杵下渗出汁液，与香料粉末渐渐交融，空气中弥漫开一种独特的、层次丰富的暖甜幽香。
待香泥调匀，陵容将其小心盛
入一只天青釉莲花的小瓷钵中，递给甄嬛：“我在沉香中加了少许棋楠，姐姐细闻闻，是不是更有通透空灵之感。”
甄嬛将瓷钵置于鼻下细嗅，那霸道的桂花甜暖被沉香的温厚承托，棋楠那一点清凉更是瞬间涤净了甜腻。
她闭目品味片刻，再睁眼时，眸光流转间尽是赞赏与沉醉：“甜而不腻，暖中蕴清。正应了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意境！”
陵容听得“金风玉露”西字，脸颊蓦地飞起两朵红云，又追问道：“姐姐给这香起个名字可好？”
甄嬛看她脸红，故意打趣到：“就叫’金风玉露’不好？说不定日后入了宫，皇上可喜欢得紧呢。”
谁要和那糟老头子金风玉露了！陵容恼起来，面上却带上几分羞色：“姐姐惯会取笑人！我不和姐姐好了。”
“好妹妹，莫恼莫恼，”甄嬛见好就收，忙执起她的手柔声哄道，“是姐姐的不是了。”
她笑意未减，略一沉吟，指尖轻点那青瓷小罐，温言道：
“此香便唤作‘浮金寒玉’，妹妹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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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陵容心里的石头便落了地。
上一世的今日，也是借住甄府，陵容因舟车劳顿多睡了片刻，等晨起时，甄嬛己带着新打的桂花来寻她了。
两人于暖阁内调香，陵容用的配方与今日的相差无几，上一世甄嬛给香起的名字叫“木樨沉水魄”。
而今日，只是多添了一味棋楠，却有了截然不同的结果。
只要这开端能变，往后的千钧重担、血泪荆棘，便都有了转圜的余地。
陵容心中默念，这一世，即使再入宫，也不可再做认人摆布的小猫小狗或身不由己的傀儡，她不仅要荣耀自身，更要牢牢护住身后之人。
父亲薄情死不足惜，唯愿母亲安泰无忧；眉庄受害落水、假孕冤屈；甄嬛受辱小产、甘露寺青灯苦旅……桩桩件件，必要斩断于未萌！
指尖“浮金寒玉”的幽香仍在萦绕，命运的巨轮却己悄然转向。
陵容的指甲轻轻掐入掌心，这一世，要为自己，也要为自己的所爱之人，搏一个云开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