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枷锁与权柄

冰冷的寒意,自那份用金色丝帛写就的太祖密诏之上,如同一条条无形的毒蛇,顺着贾环的指尖,疯狂地钻入他的四肢百骸!

“贾氏一族,世为天子之囚……”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烧红的、淬了剧毒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他的灵魂之上!

原来,这所谓的开国之功,所谓的世袭罔替,不过是一场,长达百年的,最恶毒也最完美的骗局!

贾家,不是功臣。

是囚徒。

是,为天子,看守着这座足以让天下所有勋贵都为之陪葬的罪证之山的,世代相传的狱卒!

这,不是荣耀。

这是,枷锁!

一股,足以将钢铁都彻底融化的,巨大的荒谬感与冰冷的绝望,如同一阵黑色的潮水,瞬间,便要将他那颗,早已因极致的疲惫而脆弱不堪的心,彻底淹没!

他的眼前,猛地一黑。

那一直强行挺直的腰杆,骤然一软,整个人,便如同一片被狂风卷走的落叶,踉跄着后退一步,重重地靠在了那冰冷的、由不知名巨石打造而成的书架之上!

“嗬……嗬……”

他大口地喘息着,那张本就病态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血色。

可仅仅是数息之后,那双本已因震惊而略显涣散的黑沉沉的眸子,却再次,一点一点地,重新凝聚起了一股,近乎于非人的,绝对的冰冷!

枷锁?

不。

贾环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近乎于疯狂的弧度。

这,不是枷锁!

这,是权柄!

是,足以,让他,将这天下间,所有道貌岸然的王公大臣,都死死地踩在脚下,让他们,连一丝一毫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的,至高无上的权柄!

天子之囚?

好一个天子之囚!

从今往后,他贾环,便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囚徒!

也是,执掌着所有人生杀大权的,唯一的狱卒!

想通了这一切,贾环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所有的迷茫与恐惧,都已散尽!

只剩下,一片,比这密室之内,那数十颗夜明珠所散发出的光芒,还要,璀璨百倍的,冰冷的,嗜血的战意!

他,缓缓地,直起了身。

他,没有再去理会那份,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太祖密诏。

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身,用一种,近乎于巡视自己领地般的,绝对的冷静与从容,开始,审视着眼前这座,由无数个,冰冷的罪证所构筑的,黑暗帝国!

他的目光,如同一柄柄最锋利的手术刀,在那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黑色石架之上,飞速地,扫过。

北静王,水溶。

北境,吴达。

他那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大脑,在这一刻,化作了一台,最精密的搜索引擎!

无数个,与这两个名字相关的,人名,地名,时间,事件,在他的脑海之中,飞速地闪过,筛选,重组!

他,需要一把刀。

一把,足够锋利,足够隐蔽,也足够致命的刀!

一把,能让他,在天子那多疑的审视之下,完美地,完成那“阳谋”第一步的,精准的手术刀!

终于,他的目光,猛地一顿!

他,停在了,那座罪证之山,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

在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本,用最普通的牛皮纸包裹,上面,只用最简单的墨笔,写着“开元二年,兵部军械司”字样的,陈旧的卷宗。

贾环,缓缓地,伸出手,将那本,早已被尘封了数年的卷宗,取了下来。

他,吹开封皮之上,那层薄薄的积灰,缓缓地,翻开了第一页。

一股,独属于陈年账册的,冰冷的墨香,扑面而来。

那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的,并非什么惊天的谋逆大案。

而是一笔笔,看似,再寻常不过的,军械走私的烂账。

可当贾环的目光,落在那账册末尾,那几个,作为最终交易方的,不起眼的名字之上时,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了一团,嗜血的,疯狂的精光!

那上面,赫然写着!

北境,游击将军,吴达!

与,前东宫詹事府,主簿,徐严!

成了!

贾环的心,狂跳不止!

他知道,自己,找到了!

他找到了那把,足以,将吴达,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北境大营,给硬生生地,撕开一道,致命裂口的第一把刀!

他,缓缓地,合上了手中的卷宗。

他,没有再去看,这密室之内,任何一样,足以,让天下间,所有野心家,都为之疯狂的罪证。

他只是,将这本,看似不起眼,实则,致命无比的卷宗,小心翼翼地,收入了自己的怀中。

然后,他转过身,在那一片,充满了岁月与尘埃气息的,死寂的黑暗之中,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座,他,刚刚才加冕的,黑暗帝国。

当那扇,由整块黑色巨石打造而成的厚重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地,无声地,再次合拢时。

贾环整个人的气质,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那张脸,依旧是,病态的苍白。

他那单薄的身影,依旧是,那样的,弱不禁风。

可他那双眼睛,却变了。

那里面,所有的,属于少年的青涩与稚嫩,都已散尽。

只剩下,一片,如同万载玄冰般,深不见底的,冰冷的黑暗。

与,那,洞悉了一切的,属于神魔的,绝对的平静。

当他,推开那扇,早已被香火,熏得乌黑发亮的佛堂房门,重新,回到那,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的荣庆堂时。

一道,身着华贵锦服,脸上,却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焦急与疑虑的倩影,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正是,王熙凤。

她,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看着,那个,从老祖宗那,从不允许外人踏足的,小小的佛堂之内,缓步走出的少年,那双总是精明泼辣的丹凤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深深的,困惑与……不安。

她,拦住了他。

“三爷。”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探。

她死死地盯着贾环那双,平静得,有些可怕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出了那个,早已在她心中,盘桓了许久的问题。

“你,为何,会在老祖宗的禅房之内,待了,整整一个时辰?”

她顿了顿,那双锐利的眸子,微微一眯,如同最警惕的猎豹,捕捉到了那,最致命的破绽!

“并且,你的身上,还沾染了一股子,只有那,终年不见天日的地窖之中,才独有的……”

“陈年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