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绝地反击,釜底抽薪

一个时辰。

对于宫中那些养尊处优的主子们来说,不过是品一杯茶,下一盘棋的须臾光景。

可对于此刻的小林子而言,这一个时辰,是他生命中最漫长,也最煎熬的炼狱。

他依旧在扫地,一下,又一下。

那动作,机械,而麻木。

可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着冰冷的铁锈味。

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般,重重地,砸在他的耳膜之上。

怀中,那方还带着淡淡兰花香气的手帕,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滚,都在痉挛!

他不敢去想,那手帕的夹层里,究竟藏着何等惊天的秘密。

他只知道,那是神仙般的林姑娘,用一种近乎于托付性命的姿态,交到他手中的东西!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将它送到那个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根无形的钢针,扎在他的神经之上。

他怕!

他怕得要死!

他怕自己还没走出宫门,便被那些眼尖的侍卫,看出破绽,当场拿下!

他怕自己还没找到那传说中的“恒源记”,便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黑手,拖入黑暗的角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他,更怕的,是辜负!

是辜负那位林姑娘,在最绝望之时,投向他的,那唯一的一缕,信任的目光!

一股混杂着恐惧与决绝的、属于小人物最卑微的血勇之气,再次,从他的胸腔中,疯狂地升腾起来!

他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那股子血腥味,让他那因恐惧而变得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终于,远处,管事太监那尖细的嗓门,响了起来。

来了!

机会,来了!

小林子那瘦弱的身子,猛地一颤!

他丢下手中的扫帚,脸上,立刻堆起了最谦卑,也最谄媚的笑容,一路小跑,奔了过去。

“哎!来了来了!师傅您别急,奴才这就去!”

他接过管事太监递来的出宫令牌和银子,那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演练了千百遍。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藏在袖中的手,早已抖得,不成样子。

出宫的路,并不长。

可小林子,却觉得,自己仿佛是走在一条,通往地狱的刀山火海之上!

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

宫门口,那两排如同雕塑般,站得笔直的禁军侍卫,他们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扫在他的身上,让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剥光了所有的衣服,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他强迫自己,低下头,弯着腰,用一种最卑微,也最习以为常的姿态,将令牌递了上去。

“公公,小的奉命,出宫采买。”

那侍卫,接过令牌,随意地,扫了一眼,又用那锐利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遍。

小林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在发软,几乎要当场跪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

终于,那侍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去吧。”

两个字,如同天籁!

小林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那道,对他而言,如同鬼门关一般的宫门!

他不敢回头,不敢停歇,用尽了自己毕生的力气,一头,扎进了京城那繁华而陌生的街道之中!

恒源记。

小林子按照林姑娘曾经无意间提过的地址,在东市大街那最繁华的地段,找到了这家,传说中的铺子。

它看起来,与寻常的当铺,并无二致。

只是,那门脸上,挂着的,却不是“当”字,而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古朴的篆体大字――“恒”。

门口,也没有那些穷困潦倒的当户,反而,是一片井然有序的景象。

小林子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那因奔跑而变得凌乱的衣衫,走了进去。

柜台后,一个看似寻常的、四十来岁的中年掌柜,正低着头,拨弄着算盘。

“这位小哥,是想当东西,还是想赎东西啊?”

那掌柜头也不抬地问道。

小林子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他想起林姑娘的嘱咐,从怀中,取出那方手帕,放到了柜台之上,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还东西?”

那掌柜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看似浑浊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了一道,骇人的精光!

他没有去看那手帕,而是死死地盯着小林子的眼睛!

“还什么东西?”

“是……是林家,托我还的。”

小林子鼓起勇气,说出了那个,如同接头暗号般的名字。

林家!

那掌柜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再无半分商人的慵懒,而是猛地站起身,用一种近乎于命令的语气,对一旁的小伙计道:“关门!谢客!”

随即,他一把拉住小林子的胳膊,将他,拖入了当铺的后堂密室之中!

“东西呢?”

“在……在这里!”

小林子连忙,将那方手帕,递了过去。

那掌柜,正是倪二!

他接过手帕,甚至没有去管那几张银票,而是用一种最快的速度,从那夹层之中,摸出了那张,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小小的纸条!

他展开纸条,只看了一眼!

那张总是带着几分谦卑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敌在户部!”

“图谋查封!”

“速备!”

短短九个字,却如同一道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地,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按兵不动,等我命令!”

原来,东家,早就预料到,这挤兑,不过是前奏!

其后,必有更致命的,杀招!

他只是,不知道,这杀招,究竟来自何方!

“快!快!”

倪二的反应,快到了极致!

他一把将纸条,塞入一个特制的、小巧的竹管之中,对着早已候在一旁的、最精锐的信鸽传令兵,厉声喝道!

“用最高等级的,‘血字’急报!立刻,将此信,送到东家手中!快!”

荣国府,贾环的小院。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王熙凤与薛宝钗,刚刚才从那场恐怖的挤兑风暴之中,脱身回来。

她们的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疲惫与……绝望。

“环兄弟!顶不住了!真的顶不住了!”

王熙凤一进门,便再也无法保持那份属于管家奶奶的镇定,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库房里的现银,已经空了!外面那些人,都疯了!再这么下去,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要冲进来了!”

薛宝钗没有说话,可她那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们已经弹尽粮绝。

而贾环,依旧是那副平静得可怕的模样。

他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杯早已凉透了的茶。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再等等。”

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还等?”

王熙凤急得,都要跳起来了,“再等,咱们的银号,就真的,要被人给活活拆了!”

就在此时!

“咕咕!”

一阵急促得,近乎于泣血的鸽鸣,从天际边传来!

一只通体漆黑,翅膀上,甚至染着一抹猩红的信鸽,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不顾一切地,撞破了窗户纸,直直地跌落在了书案之上!

血字急报!

贾环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起身,一步,便跨到了书案之前!

他从那只已经力竭而亡的信鸽脚下,取下那个小小的竹管,倒出了那张,决定了所有人命运的纸条!

“敌在户部!”

“图谋查封!”

“速备!”

看着那熟悉的、带着几分清冷的、娟秀的笔迹,贾环那颗总是如同古井般波澜不惊的心,猛地一颤!

是她!

是黛玉!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后怕与感动的暖流,瞬间涌遍了他的全身!

他知道,她,为了送出这张纸条,冒了何等巨大的风险!

可此刻,他没有时间去感动。

他那因等待而紧绷的神经,在看到这张纸条的瞬间,彻底地松开了。

而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则瞬间,爆发出了一股,如同火山爆发般,冰冷而恐怖的滔天杀机!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他笑了,那笑容冰冷而残忍。

“户部?查封?”

“好!好一个,釜底抽薪!”

他猛地转身,那小小的身躯里,爆发出了一股,令王熙凤与薛宝钗,都为之胆寒的恐怖气场!

他看着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倪二,下达了一连串,快如闪电,却又清晰无比的命令!

“第一!通知我们安插在各大钱庄的所有暗桩!立刻!不计任何代价,给我抛售‘福源记’、‘庆丰祥’、‘德隆号’这三家商号的所有股票与产业!”

这三家,正是此次,在背后推波助澜,闹得最凶的,东宫死党!

“第二!调动‘荣国银号’所有分号的,全部后备资金!给我,以雷霆之势,精准打压这三家商号的所有关联产业!我要,在一个时辰之内,让他们的资金链,彻底断裂!”

“这……这……”

王熙凤彻底懵了,“环兄弟,我们不去救总号,反而,要去打他们?这……这是为何?”

“救?”

贾环冷笑一声,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白痴。

“总号,不过是我们的‘饵’!”

“如今,鱼,已经上钩了。我们,又何必,再去管那鱼饵的死活?”

“是釜底抽薪!”

“是让他们,连救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一番话,说得是杀气腾腾,斩钉截铁!

王熙凤与薛宝钗,被他那股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恐怖气势,给彻底镇住了!

他等的,就是敌人,亮出最后底牌的这一刻!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被动地防守!

他要的,是绝地反击!

是一击致命!

“是!”

倪二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战火,他躬身领命,转身,便去执行这足以颠覆整个京城商界的疯狂命令!

一场看不见硝烟,却远比任何战场,都更加血腥,更加残酷的金融暗战,在这一刻正式打响!

“福源记”的股价,一泻千里!

“庆丰祥”的米铺,被人海量抛售,米价暴跌!

“德隆号”的绸缎庄,更是被一股神秘的庞大资本,恶意做空,瞬间濒临破产!

那些,刚刚还在为“荣国银号”的即将倒闭,而幸灾乐祸的东宫党羽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半个时辰,便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后院起火了!

他们的资金链,被一股,来自地狱的神秘力量,以一种最精准,也最残忍的方式瞬间斩断!

他们,自顾不暇!

而那场围攻“荣国银号”的挤兑风暴,也因此不攻自破!

做完这一切,贾环,却没有半分的停歇。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烁着更深沉,也更致命的杀机!

他知道,打垮这些小鱼小虾,还不够。

他要的,是将那条,躲在幕后,自以为是的,大鱼,也一并,拖出水面,活活勒死!

他走到书案前,提笔,飞快地写下了一个个名字。

户部尚书,张德林!

户部左侍郎,刘秉义!

那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东宫在朝堂之上,一个重要的支点!

写完之后,他将那张写满了死人名字的名单,小心翼翼地,折好,收入怀中。

随即,他对着门外,淡淡地吩咐道:“钱槐。”

“备车。”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去,忠顺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