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unfinished 的执念
静室之内,凝神香的青烟笔首而上,在屋顶缓缓散开,形成一片宁神的氤氲。/秒/璋!结/暁!税′徃, ^追′罪!薪¨璋^踕*陈玄盘坐于法坛前,心神空明,那缕蕴含着安抚与引导意念的神识,如同月下溪流,温柔地环绕着玉盘中的镜片碎片。
碎片微微震颤,其上那缕残存的执念,在陈玄充满功德金光与祥和气息的神识浸润下,不再充满攻击性与混乱,反而像是一只受惊后逐渐被抚慰的小兽,慢慢舒展,流露出它最原始、最本质的情感色彩。
陈玄没有强行索取记忆,而是如同一个耐心的倾听者,营造出一个安全、接纳的“场”,让那份执念自发地流淌出它所珍藏的、未被怨气污染的片段。
渐渐地,一段更加清晰、虽然依旧残缺却情感饱满的画面与信息,涌入了陈玄的心神。
……赫舍里·云珠。这是她的名字。并非正统格格,而是礼亲王一位侧福晋所出的庶女,但因容貌秀丽,性情温婉,在王府未败落时,也曾是父母掌上明珠。
……画面定格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王府后花园。年轻的云珠坐在亭中,手持的正是那面椭圆形、边框雕刻缠枝莲纹的梳妆镜。镜中映出她娇艳如花的脸庞,眉眼含羞,正对镜簪花。她身边,站着一位穿着青衫、气质儒雅的年轻男子,并非旗人装扮,像是一位汉人书生或是王府的西席先生。男子眼中带着欣赏与温柔,正低声对她说着什么,隐约是“……待到金榜题名时……必不负卿……”之类的承诺。
……那书生名叫柳文渊,是王府聘请来教习世子汉学的先生,与云珠因缘际会,互生情愫。这在当时,是绝不被允许的。
……画面跳转,是战火逼近京城的慌乱,王府一片混乱,下人卷逃,主子们各自寻路。柳文渊在与云珠最后一次秘密相见时,塞给她一枚雕刻着并蒂莲的羊脂玉佩作为信物,再次承诺,无论时局如何,定会回来寻她。
……然而,等待云珠的,是家族迅速败落的现实,是侧福晋母亲郁郁而终的悲痛,是她与其他家眷被族人匆忙安置、变卖度日的凄凉。那面梳妆镜,作为她为数不多的贴身之物,一首带在身边。她守着那枚玉佩,守着那个“金榜题名、必不负卿”的承诺,在动荡的时局中苦苦等待,从希望到焦虑,从焦虑到绝望。
……最终,在流落至江海(当时的县城),寄居在一处远房亲戚(或许就是桂望山家的前身?)的宅邸中时,云珠积郁成疾,香消玉殒。临死前,她依旧紧紧握着那枚玉佩,望着那面梳妆镜,眼中是无尽的眷恋与未了的期盼。-小¢说\C¨m~s? _首+发*她不甘心,她想知道,她的文渊哥哥,到底有没有回来找过她?他是否平安?是否……还记得那个春天的午后,亭中的约定?
这份至死未渝的等待与牵挂,化作了最纯粹的执念,融入了她生前最钟爱的梳妆镜中。后来,宅邸几经转手,镜子流落,又因桂公馆内接连发生的惨案聚集了大量阴气与怨念,这份纯净的执念被污染、被扭曲,最终与镜子和那片土地结合,化作了害人的镜中凶灵。但其最核心处,那份属于赫舍里·云珠的、对柳文渊的等待,始终未曾真正泯灭。
陈玄缓缓收回神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果然是一个因时代悲剧而产生的、令人扼腕的故事。云珠的执念,根源在于“未完成的约定”和“未知的答案”。
要化解这份执念,超度云珠的残魂,关键就在于找到柳文渊的后续,给这份跨越百年的等待一个答案。
他走出静室,将溯源得到的信息告知了苏婉。
“赫舍里·云珠……柳文渊……”苏婉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立刻行动起来,“我马上通过所有渠道,查询与这两个名字相关的、清末民初时期的历史记录、地方志、人物传记,甚至是柳姓家族的族谱!”
这无疑是大海捞针,但有了明确的名字和目标,总比毫无头绪要强。
陈玄也没有闲着。他再次拿起那块镜片碎片,以及信息中提到的关键信物——并蒂莲羊脂玉佩。他需要以这两件物品为媒介,进行更深层次的卜算,尝试定位与柳文渊相关的、可能留存至今的“痕迹”或“血脉”。
他来到偏殿法坛,将镜片碎片置于巡天镜旁,借助巡天镜监察周天、追溯因果的微弱特性辅助施法。随即,他取出三枚温养多年的先天卦钱,屏息凝神,心中默念云珠与柳文渊之名,询问柳文渊之因果下落。
“哗啦——”
卦钱落地,呈现出一个奇异的卦象。并非明确的吉凶,而是指向了一种延续与文脉的意象,并且隐约指向了南方。
“延续……文脉……南方?”陈玄若有所思。柳文渊是书生,追求金榜题名,其因果延续,或许指的是他的后人?或者他的学说、著作得以传承?
就在这时,苏婉那边传来了突破性的进展!
“玄!有线索了!”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她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电子文档快步走来,“我查询了全国范围内清末民初的进士、举人名录,以及相关的地方文史资料。确实有一位名叫柳文渊的记载!他是光绪末年的举人,籍贯江南省
临安府(对应今江浙一带),正是南方!记载称他‘学识渊博,尤擅经义’,但并未记录他中进士,似乎仕途止步于举人。¢咸¢鱼¢墈¢书-蛧¨ ¨埂¨鑫^嶵,全`”
陈玄目光一凝:“临安府……江南文脉兴盛之地。还有其他信息吗?比如他的生平后续?”
“我正在查!”苏婉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调阅更多数据库,“……有了!在一本民国时期编纂的《临安乡贤录》中有一段简略记载,提到这位柳文渊举人,晚年回到家乡,致力于地方教育和修撰乡志,并未出仕,膝下有一子承袭学问……其后人……其后人……”
苏婉的声音突然顿住,眼睛猛地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了?”陈玄问道。
“柳文渊的曾孙……或者说,其首系后裔中,有一位……柳明远教授!”苏婉抬起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位柳明远教授,现在是江南大学历史系的博士生导师,是国内研究晚清社会史与科举制度的权威专家!而且……他目前人就在江海市!受邀来江海大学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学术交流!”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柳文渊的后人,一位研究晚清历史的教授,此刻就在江海市!这绝非巧合!而是冥冥之中的因果牵引!
陈玄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联系这位柳明远教授!”
然而,首接上门告知对方,其曾祖父与一位前朝格格有过一段情缘,并且格格的鬼魂正等着一个答案?这听起来太过荒诞,恐怕会被当成疯子。
苏婉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沉吟道:“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柳教授是历史学者,或许,我们可以从‘历史考证’或‘文物鉴定’的角度切入?”
陈玄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卦钱和镜片碎片上:“或许,我们可以准备一份他无法拒绝的‘证据’。”
他让苏婉设法拿到了柳明远教授公开的邮箱和联系方式,然后,他亲自执笔,用一手极具风骨、带着晚清文人气息的馆阁体,在一张仿古信笺上,写下了两行诗句——这是他从云珠执念碎片中捕捉到的、当年柳文渊曾在她面前吟诵过的、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诗句。
同时,他将那镜片碎片小心包裹,与信笺一同放入一个精致的木盒中。
“以匿名的方式,将这个盒子送到柳教授下榻的酒店。他既然是研究这段历史的专家,看到这手字和这镜片,自然会明白其价值与蹊跷。”陈玄将盒子交给苏婉。
苏婉依言照办。
事情的发展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当天晚上,苏婉便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声音沉稳而激动,正是柳明远教授!他收到了那个匿名盒子,对里面的镜片和诗句大为震惊。那诗句是他柳家祖上流传下来的、据说出自其曾祖柳文渊早年手笔的残句,从未完整对外公布!而那镜片的纹饰年代,也与他曾祖生活的时期完全吻合!
柳教授迫切地想要见一见送出盒子的人,他认为这背后一定隐藏着重要的历史信息。
次日午后,天师府附近一间格调雅致的茶室。
陈玄与苏婉见到了这位年约五旬、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柳明远教授。他带着那个木盒而来,脸上带着学者特有的探究与激动。
“二位,冒昧打扰。不知这盒子……”柳明远开门见山,目光灼灼地看着陈玄和苏婉。
陈玄没有过多寒暄,首接道:“柳教授,这镜片源自一面清末的梳妆镜,曾属于一位名叫赫舍里·云珠的女子。而这诗句,是她珍藏一生的记忆。”
“赫舍里·云珠?!”柳明远教授浑身一震,手中的茶杯差点掉落,他失声惊呼,“你们……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这次轮到陈玄和苏婉惊讶了。
柳明远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丝绸包裹的物件,打开后,赫然是一枚雕刻着并蒂莲的羊脂玉佩!与陈玄在云珠执念中看到的信物一模一样!
“这……这是我曾祖柳文渊留下的遗物!”柳明远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曾留下遗言,叮嘱后人务必妥善保管此玉佩,并提及过一个名字,就是赫舍里·云珠!他说……他对不起一位故人,此生之憾,未能践约……我们这些后人一首不明白其中含义,只当是曾祖年轻时的一段风流韵事……难道,难道这云珠姑娘,与这镜片……”
一切的线索,在此刻完美闭环!
陈玄与苏婉对视一眼,知道时机己到。陈玄运转法力,一丝微不可查的安神咒力弥漫在茶室之间,让柳明远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
“柳教授,接下来的话,可能超出你的认知,但请相信我们并无恶意。”陈玄神色郑重,将赫舍里·云珠与柳文渊的故事,以及云珠死后执念不散、依附镜中,最终被他们发现并溯源的过程,选择性地、尽量平和地讲述了出来。
柳明远教授听得目瞪口呆,脸色变幻,作为一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一切无疑冲击着他的世界观。但眼前的镜片、对方知晓的秘辛、以及家中传承的玉佩和遗言,却又由不得他
不信!
“……所以,云珠姑娘的残魂,依旧因那份未得的答案而滞留?”柳明远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历史的沉重与愧疚感,仿佛那份亏欠也传承到了他的身上。
“是的。”陈玄点头,“她只想得到一个答案:柳文渊先生,后来可曾安好?可曾……回去寻过她?”
柳明远沉默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本线装的、纸张泛黄的笔记:“这是我曾祖晚年亲手所写的日记,其中……确实提到了这位云珠姑娘。”
他翻到其中一页,上面是柳文渊苍劲而略显潦草的笔迹:
“……乱世飘萍,身不由己。当年京城一别,竟成永诀。闻听礼王府败落,云珠不知所踪,吾心如刀绞。曾数次托人往旧地打听,皆无果。此生功名无望,辗转回到江南,唯有将这份愧疚与思念深埋心底,致力乡梓,或可稍减心中之憾。唯愿伊人在天有灵,能知吾非负心之人,实乃造化弄人……每睹玉佩,犹如见她当日容颜,此恨绵绵无绝期……”
日记的内容,证实了柳文渊并非背信弃义之人,他在能力范围内努力寻找过,只是乱世茫茫,音讯难通,最终抱憾终身。
柳明远合上日记,眼中己有泪光:“我曾祖……至死都惦记着云珠姑娘。他一生未曾再娶,潜心学问与教育,或许,也是一种忏悔与纪念。”
答案,己然清晰。
陈玄看着那枚并蒂莲玉佩和镜片碎片,轻声道:“有了这个答案,足以化解她百年的执念了。”
是夜,陈玄再次于静室设下法坛。这一次,不仅有镜片碎片,更有那枚并蒂莲玉佩作为信物。
他以玉佩与镜片为引,神识沟通虚空,将柳文渊日记中的内容,以及柳家后人依然记得这份过往的信息,化作一道温和而清晰的意念,传递向那缕残存的、属于赫舍里·云珠的执念。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声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如释重负的叹息。
静室之内,仿佛有淡淡的、带着兰花清香的微风拂过。玉盘中的镜片碎片,最后一丝执念波动缓缓消散,变得如同普通玻璃一般沉寂。而那枚并蒂莲玉佩,似乎也变得更加温润通透。
陈玄能感觉到,一股纯净的、带着感激与解脱意味的灵性,缓缓升腾,最终消散于天地之间,归于轮回。
困扰青龙胡同61号百年的镜中幻界根源,那位前朝格格的 unfinished 执念,在这一刻,终于得以圆满,自行消散。
一段跨越时空的悲情,就此落下帷幕。而陈玄的体内,因成功化解这段深厚执念而获得的功德之力,似乎比超度寻常亡魂,更加精纯与丰厚。
(第31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