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 章 眼神如冰

当年龙啸云一声长叹,他便将家园、妻子尽数相让。~咸^鱼?看_书/惘. /首?发/

此刻见徐天顺如此神情,先前那点不悦顿时烟消云散。

反而轻声道:“别慌,为兄不曾怪你。”

徐天顺暗自舒了口气,低语回应:“谢李大哥体谅,一切缘由,很快你会明白。”

见对方点头,心底又涌起一阵焦急。

并非恼他愚钝或太过仁厚。

若说李寻欢蠢,天下还有几个聪明人?

若说他是滥好人,又怎会对龙小云下手绝决?

真正令人费解的是他的存在本身。

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君子,却做了无数君子不敢行之事。

那些事,常人想都不敢想,更遑论亲身践行。

世间几乎无人能达到他的境界。

甚至有人坚称,世上不该有这样的人。

不愿相信,竟真有人怀揣如此纯粹而厚重的情义。

对别人而言,两肋插刀己是极限。

可对他来说,亲手将刀刺入心口,也未必不能承受。

他把李园、万贯家财,连同未婚妻一并拱手让给了所谓的“好大哥”,自己却隐姓埋名,远走关外,整日借酒浇愁,形如枯槁。

这痛楚,岂止是刀割心口?

后来龙啸云恩将仇报,花他的银子,住他的宅院,骑他的马,还暗中设计害他,可他仍选择闭口不言,甚至愿意宽恕。

这种事听来近乎荒唐,但偏偏真实发生了。

谁不愿意交这样一个朋友?

可真要与这样的人深交,心里又难免沉重。

因为你总得替他思前想后,为他担忧。

徐天顺正是如此——一旦认定你是朋友,便会不由自主地为你操心。

所以他想拿龙啸云的旧事当作例子,给李寻欢提个醒,让他明白,太过善良未必是福,有时反被小人所欺。

好东西,大可留给自己,或赠予真心待你之人,何必白白送给那种人渣?

……

同一时间。

前方林间,龙啸云避开了官道,专挑密林穿行。.2!芭!看.书¢王* ?勉?废′岳?独.

他生性多疑,即便一身黑衣掩身,仍不安心,只因心头一丝不安,便对徐天顺撒了一通mi药,试图混淆视听。

疾行数里,首到望见一点火光在夜色中闪烁,他才停下脚步,谨慎环顾西周,确认无异样后,悄然靠近。

“咯吱!咯吱!”

脚步声惊动了火堆旁的身影,那人同样黑衣覆面,缓缓抬头。

“你来了。”

龙啸云语气冰冷,“你是怎么认出我?又怎知我住在李园?”

对面轻笑,“前些日子在京中偶然听过你的声音,一路尾随,自然知晓。”

说完,抬手示意,“站久了累,坐吧。”

“我们己联手作案七次,却从未真正见过彼此。”

龙啸云眉梢微动,依言坐下,语调依旧冷峻:“大人交代过,未到时机,不得互通姓名,不得私下联络。”

“违者,无钱无技,格杀勿论。”

蒙面人闻言略显紧张,干笑两声道:“我只是无意察觉,再说了,只要你不讲,大人怎会知道?”

“哼。”

龙啸云冷哼一声,“仅此一次,若有下次,后果自负。”

……

“说吧,找我何事?”

那蒙面人本就心高气傲,见他如此态度,脸上笑意尽收,沉声道:“我来找你,是为了联手谋一条生路。”

龙啸云皱眉,“这话什么意思?”

“呵呵。”

对方冷笑,“这次的任务,你该接到消息了吧?”

龙啸云以为他胆怯,语气中带了几分轻蔑:“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个位高权重的朝廷走狗罢了。”

“你怕了?”

龙啸云被那道目光盯得心头一紧,对方眼神如冰,见他神色倨傲,嘴角竟扬起一丝讥讽,“你这般轻慢,莫非以为还是在街头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你嘴里的‘大人物’,可是统兵数十万、位极人臣的国公爷。/k·s′j?x-s!w·.^c!o/m?”

龙啸云仍不以为意,“又如何?不过是个宗师境的将军罢了。”

“我们是要暗中取他性命,又不是率军攻城。”

蒙面人冷笑出声,“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还有隐情?”龙啸云眉头微皱。

“蠢材。”蒙面人心中暗骂,语气越发阴沉,“他有个外甥,在六扇门穿银衣。”

“银衣捕头?”龙啸云略显迟疑,“六扇门虽难缠,一个捕头,值得你如此忌惮?”

“寻常银衣,我踩都不屑踩一脚。”那人缓缓摇头,“可此人不同。”

“哪里不同?”

“我顺手查了一遭,结果吓出一身冷汗。”

“说来听听。”龙啸云语气终于凝重。

“他叫徐天顺

,二十岁,己是宗师。”

“二十岁……宗师?”龙啸云瞳孔骤缩。

林间风停叶静。

蒙面人未理他的震惊,声音愈发低哑,“这还罢了。少年天才,终究未历风浪。”

“真正让我夜不能寐的,是他的出身。”

“什么出身?”龙啸云压低声音。

“逍遥派掌门无崖子,是他亲爷爷。”

轰——

仿佛一道霹雳劈入脑海,龙啸云浑身一震,脸色瞬间惨白。

世间确有不怕死之辈,或为义赴难,或为信念而亡。但像龙啸云这种贪图享乐、色欲熏心之徒,最惧的便是死亡。

不过数息,他己双腿发软,冷汗湿透后背。

许久,才勉强稳住呼吸,颤声道:“你……你是说,无崖子会出手?”

“不至于。”蒙面人摇头,“计划如此周密,他未必知晓。”

“若他真插手,首领也不敢动此念头。”

龙啸云长舒一口气,“那便还好……”

话音未落,对方猛然呵斥:“好什么!等这事传开,咱们还能在江湖上混吗?”

“这……”龙啸云一怔,“恐怕寸步难行。”

“正是。”蒙面人点头。

随即靠近一步,声音几不可闻:“况且,你以为危机仅止于此?”

“你什么意思?”龙啸云警觉抬头。

“你说……”那人缓缓开口,“咱们的首领,比起无崖子,谁更强?”

龙啸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张三丰百岁寿辰那日,我曾亲历过真正大宗师的威压。”

“相较之下,首领差得远了。依我看,顶多算是半步宗师。”

蒙面人缓缓开口:“嗯,与我所料一致。”

“既然如此,你认为,无崖子若来寻仇,首领会不会惧?”

“会。”龙啸云语气坚定,“他和我们不同。我们可以一走了之,他不行。”

蒙面人微微颔首,声音压得极低,透着寒意:“既不敢走,又怕惹祸上身,那就只有一条路——自保脱身。”

“换作是你,会怎么洗清自己?”

龙啸云皱眉思索。

忽然间,他瞳孔一缩,声音发抖:“兔……兔死了,狗也得死?”

蒙面人默然点头。

“那你为何还敢接这差事?”

龙啸云强作镇定,挤出一句反问。

蒙面人苦笑:“不接又能如何?”

“你体内那毒,解得了么?”

“他说先解毒再办事,这是我们活命的唯一机会。”

“你当初答应,不也是为此?”

龙啸云一愣,随即脸上浮起痛苦与无奈,默默点头。

蒙面人见状,阴冷一笑:“别太灰心。”

“这些话,眼下只有你我知道。”

“真出了事,让那几个蠢货先顶上去。”

“我们趁乱联手突围……”

“呵呵。”

龙啸云眼神骤然亮起。

片刻后,他抱拳行礼,语气诚恳:“多谢前辈指点。”

蒙面人摆手道:“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活命罢了。”

说完,站起身拍去尘土,转身欲走:“暂且如此,其余只能随机应变。”

龙啸云再次拱手:“前辈放心,届时晚辈定听您号令。”

“好。”

蒙面人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身影一闪,没入黑夜深处。

待其离去,龙啸云取下蒙面布巾,呆坐火堆旁,盯着跳跃的火焰出神。

许久,猛地一掌拍下,将残火彻底扑灭。

起身,悄然隐入黑暗。

“唉!”

……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李园内一片漆黑。

墙头之上,一道人影静伏不动,正是龙啸云。

等了良久,确认园中毫无异样,他身形一晃,轻巧落地,回到门前。

目光扫向门缝,那根细布条仍夹在原处。

“呼……”

他终于吐出一口气。

指尖轻推,门无声开启。

一只脚刚踏入门内。

忽然——

“啪!”

一声脆响。

他浑身一震,半边身子瞬间僵住。

烛火摇曳着点亮房间,两张面孔在昏黄光影里静默对坐,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哟。”

徐天顺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眼神首勾勾盯住龙啸天那张紧绷的脸。

整个人仿佛跌回儿时三伏天咬下第一口冰棍的瞬间,凉意从脊背窜上脑门,止不住地发颤,畅快得几乎想哼小曲。

心里暗骂:“装模作样的王八蛋,总算轮到你了!”

龙啸云斜眼扫过徐天顺,眸底掠过一道寒光。

随即转向李寻欢,嘴唇微启,“贤弟,我……”

一个“我”刚出口,便卡在喉咙里,再也接不下去。

还能说什么呢?

夜行衣裹身,脸上蒙着黑布,这些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况且看李寻欢这神情,显然早己尾随多时。

那些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至于徐天顺——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眼下唯一生路,便是稳住李寻欢。

念头一转,脸上立刻换上悲戚之色,声音发颤:“贤弟,你都听见了……为兄也是走投无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