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江大夫的工分,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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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胜利父子俩一直将他们送到院门口,周大强握着江沐的手半天不肯松。

“江沐兄弟,今天的事,谢了!以后在公社有啥难处,言语一声!”

“周大哥太客气了,新婚大喜,快回去陪嫂子吧。”江沐淡然一笑,抽回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

话音刚落,一台手扶拖拉机开了过来,杨小军从驾驶座上探出头,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江沐,小月!上来,我送你们回去!”

这年头,手扶拖拉机可是稀罕物,整个公社也没几台。

江沐也不推辞,扶着脸颊绯红、眼神有些迷离的张小月,小心翼翼地上了后面的拖斗。

张小月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紧紧挨着江沐。

江沐顺势将她揽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大半的冷风。

拖拉机先是到了马小爱家,杨小军跳下车,把自家媳妇扶了进去,又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重新发动车子,一路朝着二大队方向驶去。

到了江沐家的小院外,江沐扶着张小月下了车。

“小军,天冷,进来喝口热水再走。”

“不了,江沐!”杨小军摆摆手,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我还得赶紧把车还回去呢。今天托你的福,我可认识了不少人物,改天我请客,咱们好好喝一顿!”

他心里清楚,江沐今天累了一天,晚上又喝了不少酒,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目送着拖拉机的尾灯消失在夜色中,江沐才扶着张小月进了屋。

中午那几碗白酒的后劲这会儿全上来了,他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沉,索性连洗漱都省了,脱掉外套,直接和衣躺倒在了炕上,沉沉睡去。

转眼便到了腊八。

一大清早,院子里就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孙阳带着两个食品站的壮汉,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江沐兄弟!我来收猪了!”

孙阳嗓门洪亮,人还没进屋,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往桌上一放。

两个网兜,一个装着两瓶黄桃罐头,一个装着几包大前门香烟和一包硬邦邦的水果糖。

“孙主任,你这是干什么?”江沐眉头一皱。

“嗨!一点心意!”孙阳满不在乎地一挥手,脸上堆着笑,“这点东西算啥?你要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孙阳!”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沐也不好再推辞。

他心里明白,这既是感谢,也是一种投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大队场院上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几口大锅里的水翻滚着,热气蒸腾。

杀年猪了!

这是队上一年到头最热闹的日子。

孩子们兴奋地满场飞跑,大人们则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哈着白气,眼睛里却都冒着火一样的光,死死盯着那两头被绑在长凳上、嗷嗷直叫的肥猪。

负责操刀的是周翔。

他光着膀子,只围了条油腻的皮围裙,手里那把杀猪刀在晨光下闪着寒光。

只见他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落,不过一袋烟的工夫,两头大肥猪便被收拾得妥妥当帖帖。

猪肉被一块块分割开来,过秤,记录。

最后算下来,刨去上交的任务,每家每户按人头,能分到三斤左右的猪肉。

当村民们用颤抖的手接过那块带着温热的猪肉时,脸上都扬起笑容。

隔了一日,李有柱用大喇叭通知,全体社员到大队场院开会,分粮算工分。

这可是关乎家家户户过年吃干还是喝稀的头等大事,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将场院围得水泄不通。

李有柱站在一张八仙桌后,清了清嗓子,声音传遍了整个场院。

“乡亲们!静一静!今年咱们队上收成不错,加上卖猪、卖余粮的钱,总收入都在这账本上!现在开始分粮,老规矩,人七劳三!先按人头分七成,剩下的三成,按工分算!”

他拿起账本,开始挨家挨户地念。

“张大山家,三百二十个工分,合粮食一百二十斤,分红三块五毛!”

“王二狗家,五百一十个工分,合粮食一百九十斤,分红六块二毛!”

念到的人家,脸上喜气洋洋,没念到的,则伸长了脖子,满脸焦急。

村民们的工分很快算完,李有柱顿了顿,拿起另一本账册。

“下面,是知青点的。”

他话音一落,知青点那几个凑在一起的年轻人,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吴有才还好,平时干活多,工分不算太低。而另外几人,平日里出工不出力,偷奸耍滑,此刻一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合计工分一百五十个,分粮五十五斤,分红一块八。”

这点粮食,怕是连吃到开春都难,明年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又得厚着脸皮跟大队借粮了。

最后,李有柱看向了手中的最后一张纸条,“江沐同志!”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站在人群后的江沐身上。

“江沐,上工一百二十天,合计工分,一千二百个!”

“啥?一千二百个?俺没听错吧?”

“他天天下地了吗?俺咋没见着?俺们累死累活一年,也就五六百个工分!”

“就是啊,这咋算的?这也太不公平了!”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夹杂着嫉妒与不满。

就连吴有才都愣住了,他知道江沐工分高,却没想到高得如此离谱。

“都给俺闭嘴!”

李有柱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场院瞬间安静下来。

他通红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

“哪个不服气?当初成立卫生室的时候,俺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过!江沐大夫,看一个病人算一个工分,不出诊的日子,每天也给他记十个满工分!咋地?你们谁忘了?”

他指着一个刚才叫得最凶的婆娘。

“刘家嫂子!你男人上次半夜犯急病,是谁深更半夜跑十几里山路去县里给你抓药的?”

他又指向另一个汉子。

“赵老蔫!你娃儿发高烧抽过去,是谁一针下去给你救回来的?你们摸着自个儿的良心问问,江沐大夫这一千二百个工分,多吗?”

“你们的工分,是土里刨食换来的!江沐大夫的工分,那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换来的!一条命,值多少工分?你们自个儿算算!”

李有柱一番话,掷地有声,问得所有人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那些方才还在质疑的人,此刻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是啊,谁家没受过江沐的恩惠?跟救命之恩比起来,这点工分算得了什么?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李队长说得对!江大夫的工分,应该的!”

“对!俺们没意见!”

“没意见!”

一时间,附和声此起彼伏。

李有柱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

“既然都没意见了,那就排好队!会计,发钱!发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