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当差,最要紧的是本分
私下里,辛绾并未急于动作,反而更加沉静细致地整理起珍禽苑的所有案档记录,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_咸§!ˉ鱼?x+看???书%
几日后,她精心挑选了几卷记录详实的册子,主动求见了尚仪局的掌事女官林尚仪。
这位林尚仪作为宫廷女官六局之首,素以严谨刻板不徇私情著称,是宫中少数能秉公办事之人。
“奴婢辛绾,请林尚仪安。”辛绾态度恭谨,将册子呈上,“奴婢近日奉命协理苑中事务,不敢有丝毫懈怠,将近月禽鸟的狀況,尤其是几次意外受惊、抱恙乃至损耗的记录都重新梳理核对了一遍。发现其中似有隐忧,奴婢见识浅薄,心中惶恐,特来请尚仪示下。”
林尚仪接过册子,并未立刻表态,只淡淡道:“你且说是,有何发现?”
辛绾上前一步,指尖点向几处记录。
“尚仪明鉴。奴婢发现,诸如禽鸟无故惊飞、食欲不振、乃至莫名损耗这类小事,单看一二起不足为奇,但近月来,其频次较往年同期确有异常增多。”
她稍作停顿,翻到另一册喂养与当值记录,将两册并置。?6?§1?看ˉ·书??网]?¥ .追|最}`/新$?章1?节??d
“奴婢斗胆,仔细核对了事发时的当值记录与喂养笔记,发现这些意外十之七八,都集中在西侧那片笼舍。”她的手指最终停在小禄子负责区域的记录页上,“而负责此片区的内侍,恰是前日因向太子妃进献鹦鹉时行事不周刚受了责罚的小禄子。”
林尚仪的眉头皱起。她执掌宫规,最厌恶的便是行事不稳、屡出差错之人。
辛绾垂眸,语气愈发谦卑温顺:“奴婢新接手苑中事务,人微言轻,本不敢妄加揣测。这些许异常,或许只是时气所致,或许是奴婢多心了,错怪了当差辛苦的同伴。只是……”
她言语间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苑中豢养的皆是陛下和各位贵人的心头所好,圣心偶尔也会垂询。若因底下人当差不慎,或是心浮气躁以致屡生事端,将来万一惊扰了哪位贵人的凤驾……奴婢实在担待不起这责,思来想去,唯有冒昧前来禀明尚仪,求您拿个主意。”
她这番话,看似句句为公事考量,忧心宫闱祥和,全然无私心杂念,但却精准地戳中了林尚仪最在乎的点。
林尚仪再次仔细翻看辛绾呈上的证据,记录条理清晰,关联指向明确,她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j-i/n·c?h_e.n^g*h,b·g\c′.\c*o^m!
宫中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真因一个小太监毛手毛脚,将来酿成大错,她这个掌管尚仪确实难逃失察之咎。
“嗯,”林尚仪合上册子,已有决断,“你的顾虑不无道理。差事不稳,心性浮躁,便不堪伺候这些精细活计。没得带累了其他安分当差的人。”
她当即唤来手下女官,吩咐道:“去,传我的话。将珍禽苑的小禄子调去浣衣局。那边正缺些力气大的杂役,调他去那边当差吧。珍禽苑那边另挑个稳妥细心的人补上。”
林尚仪局直接下令,任谁也挑不出辛绾的错处,只觉得是小禄子自己差事办砸了惹来的惩罚。
消息传到珍禽苑时,小禄子面如死灰,瘫软在地。而苑中其余人等,见识了辛绾这不着痕迹却又雷霆万钧的手段,心中皆是一凛,日后当差无不更加谨慎了几分。
*
珍禽苑的差事刚顺遂不多日,长春宫的传召便来得突然。
原是淑妃娘娘最宠爱的一只红嘴相思鸟近来精神萎靡,听闻辛绾擅治珍禽,特命她即刻前去查看。
辛绾心下凛然,淑妃此举绝非只为一只鸟,恐怕沈谙为她而受伤之事,终究未能完全瞒过这位娘娘的眼睛。
“请辛典执在此等候,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有劳公公。”辛绾垂首应道。
内侍转身进了殿内,将她独自留在殿外。
时间一点点流逝。
廊下穿堂风过,带着秋日特有的凉意。起初尚能忍耐,站得久了,那寒意便如细针般钻入骨髓,指尖冻得通红僵硬,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进去通传的内侍如同石沉大海,再未出现。
殿门前侍立的宫女和嬷嬷目光如冰,偶尔扫过她,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辛绾只是微微动了动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一位执事嬷嬷便立刻投来严厉的警告眼色。她立刻稳住身形,维持着最恭谨的姿势,目光低垂,只能看着地上自己那抹被拉得细长的影子。
终于,在她几乎要冻僵时,那名内侍才慢悠悠地出来,拖长了音调:“娘娘宣你进殿——”
殿内暖香馥郁,熏着名贵的合苏香,与外面的凛冽仿佛是两个世界。
淑妃斜倚在榻上,指尖拨弄着金丝鸟笼,里面一只翠羽鹦鹉正乖巧地啄食。
“奴婢辛绾,叩见淑妃娘娘,娘娘千岁。”辛绾依礼跪拜。
“哦?来了。”淑妃并未立刻让她起身,目光如同打量一件物品般在她身上
缓缓扫过,“早听说珍禽苑来了位了不得的能人,连陛下都开了金口夸赞。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辛绾依言抬头,目光谦恭地落在淑妃裙摆的绣纹上。
淑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轻慢:“啧,几年不见,出落得倒是越发标致了。难怪能入了陛下的眼,从那种地方出来,还能捞着珍禽苑这么个好去处。”
“与那些飞禽走兽打交道,虽说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活计,倒也确实比伺候人清净些,正配你如今的身份。”
这话分明是在讥讽她只配与畜生为伍。
辛绾蜷起指尖,面上依旧恭顺:“谢娘娘关怀,奴婢愚钝,幸得陛下和上官信任,定当尽心竭力。”
“尽心竭力是好。”淑妃放下鸟笼,拿起一旁的团扇,姿态优雅,“可这宫里的差事啊,光靠尽力可不够。最紧要的是本分。”
她拖长了语调,“得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不该碰的、不该想的,就连念头都不该有。就好比本宫这只鹦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