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大义小义

第139章 大义小义

夜色如雾,夜空如墨玉般清澈,但喧囂的凡尘俗世却是不夜天。

云长空夫妇俩到了那座明教落脚的客栈拐角处,停了下来。

赵敏笑道:“江湖夜行,我还是头一次,待会你得全听我的。”

云长空道:“全听你的你不是说看看周姑娘的心思吗”

赵敏笑道:“倚天剑我把玩过,屠龙刀长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呢,我想弄过来玩玩,试试威力如何!”

云长空摇头道:“若是被人发现,可不好说。”

赵敏怪道:“你潜入我家都不怕,区区一个明教,你怕什么你別问这么多,儘管听我的便是。”

云长空觉得这是两回事,但见她兴致很好,只能笑笑道:“好吧。”

两人腾身而起,翻上高墙,伏了下来,只见这座坐北朝南的大房子,有一处灯光特別明亮,四个佩刀大汉分別站立在门的两边,各个角落都有人四下巡视。

这时灰云片片,狂风大作,云长空稍一沉思,趁著风声掩饰,拉著赵敏飞身纵起,轻轻落在院中,好似一叶落地。

躡足而行,绕过守卫,潜至东侧上的山檐下,两人在房脊角上,使了一式“金鉤倒掛”,翻身隱进了屋檐下。

隱身地方正好有一道通风的长方木窗,透过窗户余隙,厅內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但见厅上灯烛辉煌,摆著一桌筵席,桌边围坐著张无忌、周芷若、还有杨逍、韦一笑,周顛等人,还有一个头髮金黄,双目紧闭之人,云长空与赵敏猜到此人便是金毛狮王谢逊。

忽听得脚步声响,一人走进,恭声道:“教主,彭大师来了。”

张无忌“哦”了一声,几人立刻起身。

就见一个背负药囊的郎中,右手拿著个虎撑,倏然入內,他双手拇指翘起,並列胸前,做了个明教的火焰手势,说道:“彭莹玉拜见教主。教主贵体无恙,万千之喜。啊,谢狮王你回来了。”

原来彭和尚化装而来。

那个金髮之人起身笑道:“彭和尚,你可好吗”

此人一起身,身高九尺有余,魁伟异常,好似铁塔,声若洪钟,中气充沛之极。

彭莹玉笑道:“多年不见,狮王雄风犹在,真是可喜可贺啊。”

谢逊哈哈大笑:“山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一別江湖二十载,武林中能人辈出,还说什么雄风不雄风。”

他语调中充满了意气消沉、感慨伤怀之情。

他听张无忌以及教友讲述近年来的江湖之事,得知义子武功之强,固然世所罕有,又得知范遥被云长空所杀,天鹰教被逼的改名白眉教,就是明教都险些被云长空一人之力给摧毁。

武功之强,举世无双。

在谢逊眼中,对於张三丰的武功都未必存有多大敬意,唯独对空见大师、阳顶天极为佩服,一听诸位教友所说,杨逍,五行旗使者一拥而上,都被他三拳两脚打的一败涂地。阳教主也有所不及。

他既震惊武林中有这等高手,又自伤自己双目已盲,再想当年王盘山气慑群豪的雄风,当真一去不返了。

张无忌道:“彭大师,请坐!我们刚从海外归来,听说本教兄弟声势极大,你给我们详细说说。”

彭和尚落坐,说道:“朱元璋、徐达、常遇春等年来攻城掠地,屡立战功,在淮泗一带声望极盛,反將首领韩山童的声威压下去了。”

说到这里,看了身旁的年青人一眼,他是韩山童的儿子韩林儿,这话不好再说。

便道:“徐寿辉在湖广一带也是好生兴旺,此外有刘福通、芝麻李、彭君用、毛贵等人,此起彼伏,元廷应付为难。可是台州一带的方国珍、平江府的张士诚与本教对敌。”

这时年青人站起来说道:“教主,我们乾脆去大都將狗韃子的皇帝给杀了。”

他便是韩林儿,白天在客栈前夸周芷若为天仙的人。

张无忌喜动顏色,赞道:“好气魄,我也正有此意!”

“不可!”彭和尚摇头道:“韩兄弟,这韃子皇帝可是我们明教的好帮手,绝对不能让他有半分损害。”

眾人齐齐一愣。

谢逊沉吟道:“是不是这狗皇帝昏庸无道,不知任用官吏,调兵遣將”

“狮王一语中地!”彭莹玉拍手道。

韩林儿奇道:“韃子皇帝昏庸无道,害苦了老百姓,怎就是咱们帮手了”

彭莹玉嘆道:“韩兄弟有所不知。这韃子皇帝任用番僧,朝政紊乱,又命贾鲁开掘黄河,劳民伤財,弄得天怒人怨,人心向背,这才有利於我们成事!”

谢逊頷首道:“蒙古人能横绝四海、扫荡百国,自有其道理。

蒙古精兵说一句横绝古今,天下无敌那绝不为过。只是韃子为了皇帝传承,兄弟相残,叔侄相杀,这才让蒙古实力大损,但此刻雄兵仍在,倘若换了別人当皇帝,未必利於我们成事。”

“狮王高见!”彭莹玉点头道:“这韃子皇帝生怕自己皇位被人抢了,处处防备。

汝阳王善能用兵,他就偏偏事事掣肘,朝中大將也是互相敌对,划分阵营,內斗不止。

所以本教声势大震,也全靠那些只会吹牛拍马的酒囊饭袋来领兵。

呵呵,任他蒙古兵再厉害,由混蛋领兵,那也只能打一仗,败一仗。

这韃子皇帝,可不是咱们的大帮手么”

周顛嚷嚷道:“简直混帐,这皇帝老儿连自己的手下都信不过,还当什么皇帝,趁早滚回家算了!”

杨逍淡淡说道:“自古为了皇位,父杀子,子杀父的都多了去了,蒙古皇帝防备一个王爷,再正常没有了。”

韩林儿连打自己嘴巴,骂道:“该死,该死!瞧你这小子以后还敢乱出糊涂主意么”登时把眾人惹得都笑了。

张无忌道:“几位所言极是,无忌受教了。”

彭和尚笑道:“教主谦虚了,狮王既归,您跟他学学,这也就明白了。”

谢逊苦笑道:“谢某只是隨口说说罢了,又能有多少见识。只是这汝阳王既然能將成昆收入麾下,为他效力,绝非等閒,以他的能耐,我明教胜仗再多点,他必有领兵之日!”

韩林儿道:“既然这汝阳王是个能人,我从大都来,得知汝阳王閒居在府,我们就去將他宰了吧,如此既能剪除蒙古羽翼,又能为教主父母报仇雪恨,一举两得。”

“好!”韦一笑笑嘻嘻说道:“上次一把火烧了绿柳庄本就不够解气,老子来到中原一直没有机会舒展筋骨,再憋下去,这把老骨头,非生锈了不可。乾脆一把火將汝阳王府烧成白地,杀他一个落流水!”

赵敏鼻子微动,两眼射出寒光。

张无忌道:“杨左使,义父,你们怎么看”

杨逍沉吟片刻:“我觉得不妥,其一,汝阳王府卓有能人,不说方东白等人,单只是玄冥二老,除了教主,无人能敌。如果硬来,我们中间必然有人性命不保;

其二,云长空说他娶了汝阳王之女为妻,衝著这份渊源,我们直接去杀他老丈人。

此人脾性不可以常理度之,若是觉得我们往他脸上抽嘴巴子,此人武功之高,我现在思之仍旧心有余悸。

他若想救谁,未必做得到,但要想杀谁,世上谁人躲的了”

眾人听了都是一愣。

周顛道:“他妈的,那小子武功的確是高,人也邪性!”

谢逊道:“这云长空究竟是个什么人,难道他不知道要成大功业,別说一个丈人,就是自己父母子女,也顾不得吗”

赵敏听了这话,心中冷笑:“冲你这句话,你全家被杀都是应该!”

云长空心道:“不愧是成昆教出来的,与陈友谅如出一辙。”

张无忌听了谢逊之言,倒抽了口凉气,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道:“世人称明教为魔教,果然大有道理。以我义父之贤,却也如此心狠手辣!”

周芷若淡淡说道:“云长空此人向来假仁假义,为人自负,行事全以自己意志为准,为了那蒙古妖女不惜违抗父命,倘若我们真伤了汝阳王,他纵然明白这是大义所在,那妖女枕边风一吹,恐怕也就另当別论了!”

韩林儿“呸”了一声,道:“云长空如此堪不破美色,算什么英雄好汉

再说了,要是他为周姑娘这样天仙般的人儿神魂顛倒,我还敬他有……”

说到这里,看別人都向他看来,赧然道:“我又说错话了,小人言语粗鲁,姑娘莫怪。”

对周芷若眼光中满是崇敬,实將她当作了仙女天神。

周芷若自知容色清丽,青年男子遇到自己无不心摇神驰,但如韩林儿这般五体投地地拜倒,却也是生平从所未遇,少女情怀,不禁欣喜。但自然也对云长空更恨了。

因为迄今为止,这是第一个拒绝自己的人。

屋外的赵敏向云长空颈边吹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在他耳边呢喃道:“枕头风有没有用”

云长空笑著点了点头。

“此事不可不慎!”杨逍低眉沉吟:“丐帮与云长空交好,他们也不怎么服气我们,此番出海,史火龙派大弟子跟著我们,这屠龙刀如今在我们手上,他们本就不满,扬言要听云长空处置。倘若在汝阳王这件事上稍有不慎,弄不好又竖立一个大敌,反元之势堪忧。”

眾人听了这话,都是沉默不语。

韩林儿苦著脸说:“云长空是云长空,咱们不能动他,难道连他的蒙古岳父也得避著吗这样还搞什么大事”

韦一笑冷笑道:“当日他杀范右使时,可明知他是臥底汝阳王府的明教兄弟。可见其人之心,在他眼里,什么民族大义都不如他自己高兴。若是对付汝阳王,那蒙古郡主攛掇一下,他说不得又要与我明教为敌,我们杀汝阳王,只能偷袭,他也来对我们如此,那可就不好办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谢逊冷冷说道:“这云长空倘若不顾大义,他武功厉害,不能力敌,还不能智取吗”

周芷若看了谢逊一眼:“谢大侠,你有什么智取的办法”

杨逍道:“教主深明医理,调配出让人无法察觉的药物,恐怕不难,我们每人备上一份,倘若见了云长空,邀他一醉,谅也不妨!”

张无忌听的身子凉了半截,说道:“药容易配,可云兄……”看了周芷若一眼:“可云长空终究对各位有恩啊我们以这种手段对付她,岂不是忘恩负义,为人不齿,还算什么英雄好汉”

谢逊道:“正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己不伤人,人便伤己。那汝阳王府对待咱们明教,可从没手软过,咱们便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云长空有恩,我们只想他不被蒙古妖女所惑,不帮汝阳王,善待於他也就是了!”

张无忌心想云长空从未对我们不起,虽说他娶了蒙古郡主,但如此待他,总觉过意不去。

谢逊淡淡地道:“我们明教以反元为第一要务,能够威胁这份大业的,都是敌人,用得著以菩萨心肠相待么”

他又“哼”了一声,仍是愤愤不平道:“你娘何等心狠手辣,怎么到了你这,就如此优柔寡断跟你爹一样,就那么多臭张致,如何领袖明教,如何担当武林盟主”

张无忌嘆了一口气,望著他处,並不言语。

厅內沉寂一时,

韦一笑说道:“教主,你忘了成昆当日的话吗云长空此人最是无情无义。当日他在光明顶上看似救了我们,实际上没有他,我们也能反败为胜。

最可恨者,是他明知成昆不利於本教,何时提醒过我们非要等我们陷入绝境,他才出手施恩,其心不正!

况且今承丧乱,反元之势,千古难逢,我们倘若顾念著他,一旦韃子皇帝被逼无奈,派出汝阳王领军,再想杀他非但不易,那时候我们兄弟的死伤,恐怕得以千万计!”

谢逊道:“不错,大事为重,私事为轻。要讲大义,不讲小义。汝阳王死活关乎汉蒙气运消涨,更是关涉明教数十万兄弟,

安定天下是公义,云长空对我们的恩情,那是私义。倘若只为顾念他的想法,而不对汝阳王出手,让他有机会统兵,岂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害苦了天下百姓。”

张无忌说道:“那我们先可以找云兄弟谈谈吗,他还真能为了一个女子罔顾民族大义……”

周芷若突然站起身来,说道:“各位,失陪了!”向厅外走去。

“芷若!”张无忌见她这样,想到她说云长空的话,自己虽然不信,但再叫云兄弟,恐怕她真会自尽,又见眾兄弟看著自己,悻悻然道:“芷若,你干什么去”

周芷若道:“我有些头晕,出去走走。”

张无忌颓然一嘆。

谢逊徐徐道:“无忌,只要能够驱逐韃虏,恢復中华,你可以死,我可以死,谁都可以死!你要询问,如何询问说云大侠,我们要杀你岳父,你让他如何回答”

彭莹玉道:“是啊,此事於他而言,无论同意与否都是两难。唐代名臣魏徵曾言,良臣者,心在百姓,这才是真正的了不起。个人私交与之相比,只是小义而已,不足掛齿!”

杨逍点头道:“说得极是,一己生死荣辱,与天下百姓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张无忌黯然道:“你们说的对!”

云长空听得明教眾人只顾念什么驱逐韃虏,却將江湖道义、品格节操尽数置之脑后,

只觉这些人明明都是重利轻义之辈,还说什么大义,简直就是狗屁。

若非觉得驱逐韃虏、恢復中华,也是自己心之念想,身边也有赵敏,自己此刻跳將下去,將这些货色都给杀上一通,那也乾净利落的紧。

忽然门帘挑起,伸出一只嫩白縴手,跟著周芷若走了出来。

云长空纵在生气,此刻也觉眼前一亮,周芷若本就姿容秀丽,此刻也未佩戴釵环,裙裾飘动,看著无精打彩,更显清婉。

周芷若思潮汹涌,她心中是矛盾的,是愧疚的,各种感情不断衝突折磨著她,令她夜难成眠,听到明教眾人的谈话內容,她更加矛盾。

她对云长空是有恨的,但也有別样的感情。

云长空不光是迄今为止拒绝自己的人,更是唯一一个懂自己的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初灭绝师太同意让她嫁给云长空,她是没有丝毫拒绝的。

张无忌只是一个自己看在张三丰面上餵过一次饭的人,那时候自己怎知他有没有被玄冥神掌折磨死怎么会时时想著他

但今日听见明教眾人商议,脑海里浮现的,心坎儿里想到的,一个瀟洒英俊,温柔高大的身影缓缓浮现,一想起云长空那日对自己说的话,她那样懂自己,她从未体会过,每每想起,就耳根发热。

然而他不要自己!

他寧愿娶一个蒙古韃子,背负自己也不要自己,这是为什么

周芷若一直不明白!

这个时候,听见明教眾人要对付他,发觉自己竟然对他有些掛怀,同样使她越想越多,越想越要走的远远的。

哪怕明教教眾跟她打招呼,她也没听见。

云长空与赵敏就看著周芷若魂不守舍的走出了客栈,云长空心想:“这么晚了,她要去哪里”

正寻思,赵敏轻轻呵一口气,一拉他衣襟,指了指周芷若。

云长空袖袍高高鼓盪,左手一牵赵敏,身子冲天向上,浑身上下似有一股无形之力,將他轻轻托到半空,好像浮矢掠空般掠空而去。

他如今轻功之高,实已入了化境,手中抱著一人,仍是捷如飞鸟,掠空无声。

赵敏低声道:“长空哥哥,纵然我大元要败,明教这伙人却都是阴谋有余,正气不足,终究不是能够安定天下,给百姓谋福的大才,只不过空喊口號之辈罢了。”

云长空对此,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两人飘出客栈,赵敏指著前方慢悠悠的周芷若,说道:“捉走她。”

云长空道:“为什么”

赵敏低声:“你答应过听我的话的!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云长空此刻心中空荡荡的,只觉什么“武林义气”、“天理公道”,全是一片虚妄,只有自己怀中美人才是真的,当即向周芷若掠了过去。

赵敏咯咯一笑,周芷若听见身后笑声,心中一震,她心身疲乏,此刻却是精神大震,她武功不弱,正要拔剑转身,忽觉后心“灵台穴”、“神道穴”均是一麻,登时全身僵直,动弹不得。

云长空身形已掠至周芷若身后,左掌駢指如戟,闪电点中对方穴道,顺手圈住她的纤腰,將她夹在腋下,一纵身便跃上了屋顶。

周芷若素来喜洁,被人如此对待,羞愤欲死,虽然身不能动,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与云长空赵敏曾同处一室,当即身子一热,呼吸急促,感觉身子仿佛就要炸了。

赵敏在云长空耳边说道:“待会,你什么也不要管,瞧我的。”

云长空点了点头,身轻如一缕飞烟,踩著屋顶飞奔,渐渐有些呼吸急促。

这不是他內力不够深厚,轻功不够高明,实在是怀里抱著一个美娇娘,又夹著一个,好像一团似的,还发出滚滚热流。

云长空一口气跑出城外,到了一处溪流处,才將两女放了下来。

在周芷若的肩头,拍了一掌。她的穴道,顿时被解了开来。

周芷若被他忽上忽下整得头晕眼、烦恶想吐,只是穴道受制,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穴道一被解开,立刻弯腰乾呕。

云长空不禁一愣:“她莫非真的怀孕了”

赵敏笑嘻嘻道:“周姑娘,这是几个月了啊”

周芷若一听这话,待要破口大骂时,一见云长空在侧,面上不禁为之一红。

一个少女,不论她脾气多么暴烈,但是在某些男人面前,一定不会显露出来,

这乃是人类天性。

况且周芷若还不是那种人!

周芷若內息流转一转,慢斯条理道:“你们將我掳来,要做什么”

云长空低声道:“你们说吧!我要静一静!”

走了开去。

他不知道赵敏要做什么,也不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