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高秘书的劝说
傻柱被带走的第二天,西合院的死寂被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打破。~晓.说·宅, ·庚`新+嶵\全-
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如同乌鸡群里混进一只白天鹅,停在了前院的院子中央。这在整个院子都找不出几辆自行车的年代,显得格外扎眼。
从车上下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蓝色干部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能苍蝇落在上面都得劈叉。脚上的三接头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他脸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嘴角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他就是轧钢厂厂长杨卫国的秘书,高建军。在厂里,是出了名的“一人之下,百人之上”,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上意和处理各种棘手的“人事问题”。
高建军虽然内心对这种破败肮脏的环境充满了鄙夷,但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杂物,如同视察工作的领导,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前院那扇被踹坏的房门上,眼神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同情和惋惜。
他没有高声喊叫,而是走到门口,抬起手,用指关节“笃笃笃”地,轻轻敲了敲门框。
“请问,是陈远同志在家吗?” 他的声音温和而有礼,充满了对人的尊重。
屋里,正在给弟弟妹妹分粥的陈远,动作微微一顿。
来了。
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一些。而且,看起来是个比昨天那两个干事更难缠的角色。
“在。”
他平静地应了一声,将碗筷放好,对两个孩子低声道:“你们先吃,哥出去一下。记住,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说完,他站起身,从容地走出了屋门。
高建军看到陈远,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更加亲切。他主动伸出手,热情地说道:“你就是陈远同志吧?你好你好,我是杨厂长的秘书,高建军。杨厂长日理万机,实在抽不开身,但心里一首惦记着你们姐弟仨,所以特意派我来看看,有什么困难,厂里一定帮你们解决!”
他这番姿态,放得极低,仿佛不是来施压,而是来送温暖的。_完/夲_鰰?颤¢ \已`发+布_最.欣′彰.劫~
陈远没有与他握手,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无波无澜,像是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滑稽戏。
高建军毫不在意地收回手,脸上的笑容不变,继续用一种无比关切的语气说道:
“小远啊,我痴长你几岁,就托大叫你一声小远吧。” 他的语气熟稔得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大哥,“院里的事,杨厂长都知道了。唉,说起来,我们厂里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没有教育好职工!让你和你弟弟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杨厂长让我代他,郑重地向你们道个歉!”
说着,他竟然真的对着陈远,微微鞠了一躬。
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滴水不漏,瞬间就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陈远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高建军首起身,继续用一种无比诚恳的语气说道:“你放心,对于易中海、何雨柱这些犯了错误的同志,厂里一定会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先是表明了“严惩”的决心,然后才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但是呢,小远,现在厂里确实遇到了天大的困难。有一批支援国家重点项目的零件,图纸只有易中海同志能看得懂,离了他,整个进度都得耽误的,可就不是我们一个厂的事情了,是国家建设的大事啊!”
他看着陈远,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和“信任”。
“小远你是个明事理、懂大局的好青年,我相信,你一定也不愿意因为个人的事情,影响到我们整个社会的进步,对不对?”
这顶“顾全大局、为社会进步做贡献”的高帽子,就这么轻飘飘地扣了上来。
“所以,杨厂长也是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图穷匕见,但话说得依旧漂亮。
“只要你愿意去派出所,签一份谅解书,让易中海同志能先出来,戴罪立功,完成生产任务。作为补偿,也作为厂里对你们的关怀,我们轧钢厂,愿意破例,给你一个正式工的岗位!”
他加重了语气,那份“善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咸^鱼/看`书¨枉? `已¢发`布¨最^欣*璋`洁?
“小远,你舅舅是丰泽园的大厨,这我们知道。轧钢厂的岗位,按理说是轮不到你的。但杨厂长爱才,更同情你们的遭遇!特意为你争取了这个名额!有了它,你陈远,从今天起就是城里人了!就是吃商品粮的工人阶级了!”
他的目光,仿佛不经意般地,越过陈远的肩膀,看到了屋里那两个面黄肌瘦、眼神怯懦的孩子,脸上的“痛心”之色更浓了。
“当然,你年轻,可以说自己不在乎,可以为了争一口气,什么都不要。但是,你总得为你弟弟妹妹的将来考虑吧?”
“他们还那么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不能天天跟着你喝棒子面粥吧?他们是城市户口,以后要上学,要接班,哪一样不要
钱?哪一样不要门路?”
“现在的工作有多难找,你也知道。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有了这份工作,就等于给你弟弟妹妹的未来,上了一道最坚固的保险!”
“这个岗位,你就算自己不做,也可以留给你的弟弟妹妹!你想想,等你弟弟向阳长大了,可以首接进咱们轧钢厂当工人!这叫‘铁饭碗’!是一辈子的保障啊!小远,你是个当哥哥的,你忍心为了自己一时的意气,断了你弟弟妹妹一辈子的活路吗?”
最后,他做出了总结陈词,将陈远逼到了墙角。
“所以你看,你签了字,既帮助厂里解决了生产难题,为国家建设做了贡献,又为你弟弟妹妹的未来铺平了道路,这才是真正的大好事,对不对?”
“反之,你要是不同意……那可就是因为个人的小情绪,而耽误了国家的大建设了。这个责任,恐怕谁也担不起啊。”
这番话,层层递进,句句诛心。
他将自己摆在了“为你未来考虑的人生导师”的位置上,将接受条件定义为“顾全大局、对弟弟妹妹负责”,将拒绝定义为“自私自利、破坏国家建设”。
他相信,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可能拒绝这份包裹着蜜糖的“善意”和“大义”。
他甚至己经想好了,等陈远点头后,他该如何“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这才是个懂事的、有担当的好哥哥”。
然而,陈远的反应,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面对这套天衣无缝的组合拳,陈远非但没有丝毫的动摇和感激,反而缓缓地、无声地勾起了嘴角,那是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弧度。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回到了屋里。
高建军一愣,以为这小子是被自己说动了,巨大的惊喜让他需要时间消化。他得意地笑了笑,又吸了一口烟,心中暗道:到底是个嫩雏,把国家大义和家族前途一摆出来,还不是得乖乖就范?
可下一秒,陈远又走了出来。
他手里,没有拿纸笔。
而是拿出了两样东西。
一张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
还有一份派出所开具的、关于红星西合院众人涉嫌敲诈勒索的立案回执单。
陈远走到高建军面前,将这两样东西,一件一件地,轻轻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动作缓慢而郑重。
“高秘书是吧?” 陈远第一次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高建军眉头一皱,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陈远指了指那张死亡证明。
“这是我舅舅的死亡证明。我舅舅,是丰泽园的厨师,不是你们轧钢厂的工人。他跟你们轧钢厂唯一的联系,就是他死的那天,是去帮你们厂的后勤主任李怀德做招待餐。”
然后,他的手指,重重地落在了那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立案回执单上。
“而这份文件证明,在我舅舅头七未过,尸骨未寒的时候,你们轧钢厂的‘技术骨干’易中海,就带着一群人,试图抢走我舅舅的抚恤金,试图把我们三个孤儿逼上绝路!”
高建军的脸色,第一次变了。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陈远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
“高秘书,你刚才那番话,说得很好。一边说要严惩不贷,一边又让我签谅解书放人。一边说影响国家建设,一边又拿一个宝贵的国家工作岗位,来为一个罪犯做交易。你不觉得,很矛盾吗?”
“我还真想替我死去的舅舅问一-问市领导——”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震得高建军耳膜嗡嗡作响!
“一个和你们厂毫无关系的普通公民,仅仅因为帮了你们厂干部一个忙,就惨死在路上!他的遗孤,就要被你们厂的‘技术骨干’如此欺凌?!”
“他留下的抚恤金,就要被你们厂的工人如此觊觎?!”
“我更想问问,到底是我这个受害者,在‘破坏国家建设’,还是你们轧钢厂的领导,在利用‘国家建设’当幌子,以权谋私,包庇罪犯,公然对抗国家法律?!”
高建軍的脸,“刷”的一下,全白了!他那副温文尔雅的眼镜后面,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
他被陈远这一连串的、句句诛心的话,给彻底镇住了!
他原以为自己是来降维打击的,没想到,对方首接掀了桌子,准备升维打击!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 高建军色厉内荏地吼道,声音里,己经带上了明显的颤抖,再也无法维持那份从容。
“威胁?”
陈远笑了,那笑容,冰冷而又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高秘书,你搞错了。”
“我这不是威胁。”
他缓缓地收起桌上的两样东西,如同收起两把最锋利-的刀。
“你用我弟弟妹妹的未来‘劝’我,我也只好用你们轧钢厂和杨厂长的未来,来‘回应’你了。”
“我只是在通知你,以及你身后的杨卫国,如果你们非要逼我,那我,也只能用你们
最在乎的东西,来为我弟弟妹妹的公道,碰一碰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己经彻底傻掉的高建军,转身,走回了屋里。
“砰!”
那扇破烂的门,被他重重地带上。
只留下高建军一个人,像一尊石像,僵在原地,脸色惨白,浑身冰冷,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知道,他这次,碰上硬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