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李怀德的怒火
从丰泽园出来,外面的天,己经大亮了。*萝¨拉,小.说· ?埂¢新¢罪`全+
秋日的阳光,惨白惨白的,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陈远的心,比这深秋的寒风,还要冷。
何大清!
又是轧钢厂!
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舅舅的死,绝不仅仅是院里那群禽兽见财起意那么简单!背后,一定还牵扯着轧钢厂内部更深层次的矛盾!
“哥,我们……现在去哪啊?” 李向阳牵着妹妹,小声地问道。他看到哥哥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吓人。
陈远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杀意,强行压了下去。他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对着弟妹,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去轧钢厂。”
“找一个叫李怀德的后勤主任。”
红星轧钢厂,后勤办公楼。
这栋小楼,比不上厂长办公楼那么气派,但进进出出的人,一个个都显得油光满面,步履匆匆。
李怀德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己经堆满了烟头,像个小山包。
他一整晚都没睡好,眼窝深陷,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嘴唇干裂起皮,身上的确良衬衫也皱巴巴的。
李大成出事,对他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更是一个足以让他焦头烂额的巨大麻烦!
他是主管全厂后勤的主任,上千号人的吃喝拉撒睡,都归他管。重要的接待任务,更是他这个后勤主任最重要的“门面”工程,是他向上爬的资本。
可食堂的傻柱,是杨厂长的人,根本不把他这个后勤主任放在眼里,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重要的接待任务,他要么撂挑子不干,要么就故意做得不咸不淡,让李怀德在领导和其他兄弟单位面前丢尽了脸。
李大成,就是他好不容易才从丰泽园请来的“外援”,是他手里最重要的一张王牌!
眼看着自己年底有希望再往上走一步,甚至去竞争副厂长的位置,结果,李大成死了!
死在了给他干完活回家的路上!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李怀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以后谁还敢帮他干活?
更重要的是,这等于首接砍掉了他的一条臂膀!让他重新回到了被傻柱那个厨子拿捏的窘境!
“咚咚咚。~微*趣^暁?税¨ .耕?薪*最^全′”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李怀德烦躁地吼了一声。
门被推开,当他看到门口站着的,是那个在医院里见过一面的、李大成的外甥陈远,以及他身后那两个没了精神、灰扑扑的孩子时,他脸上的烦躁,立刻收敛了起来,强行挤出了一副沉痛和愧疚的表情。
“是小远啊,快,快进来坐。”
他亲自起身,给陈远倒了杯热水,然后又从自己上了锁的抽屉最深处,拿出了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他蹲下身,将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在这个年代极其珍贵的米老鼠奶糖。
他将奶糖分到李向阳和李晓月的手里,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孩子,是李叔叔对不起你们爸爸。来,吃糖。”
两个孩子看了看陈远,见他点头,才怯生生地接了过来,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李叔叔。”
陈远没有坐,也没有喝那杯热水。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用一双平静得有些可怕的眼睛,看着李怀德的“表演”。
李怀德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又拿出了两个厚厚的信封,放在了桌上。
“小远,我知道,说什么都晚了。”
他指着其中一个信封:“这个,是厂里给的抚恤金,五百块。你舅舅,毕竟是在为我们厂工作的路上出的事,这个责任,我们认。”
他又指着另一个更厚的信封,诚恳地说道:“这个,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八百块。′微*趣/晓.说- ,哽?薪\最-全.我知道这些钱换不回来你舅舅的命,但总归,能让你们兄妹三个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一点。”
陈远看着桌上的钱,依旧没有动。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李主任,我舅舅是丰泽园的西级大厨,工资待遇,远比厂里高。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愿意,这么频繁地来轧钢厂,帮您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接待餐?”
李怀德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舅舅……没跟你说?”
“说什么?”
李怀德苦笑了一下,重新坐回椅子上,给自己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
“你舅舅他……是为了你啊。”
“他知道你在乡下照顾爷爷辛苦,早就想把你接来京城了。可你又是个犟脾-气,不肯白受他恩惠,非要自己有个正经工作才肯来。”
“京城的工作,哪是那么好找的?他就找到了我。我们以前在一次劳模表彰会上认识,算是有几分交情。”
“他跟我做了个‘交易’。”
李怀德看着陈远,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来帮我解决厂里接待的难题;我,
则答应他,在后厨给你腾出一个正式的、有编制的工作岗位。”
“你舅舅每次来,都会跟我念叨你,说你小子有天赋,不能埋没在乡下。为了你这个工作,他才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往我们厂里跑,受那些闲气。”
这番话,如同惊雷一般,在陈远的脑海中炸响!
原主记忆中,那些舅舅催他来京城的信件,那些他因为倔强而拒绝的话语,此刻,都化作了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原来,舅舅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铺路!
而他,却……
陈远死死地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一股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李怀德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继续说道:“小远,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想,轧钢厂一个食堂,能有什么难题,需要请到你舅舅这尊大佛?”
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不甘。
“因为,我们厂的食堂,被一个人霸占着——傻柱,何雨柱!”
“他是杨厂长的人,仗着自己是厂里唯一的八级厨师,根本不把我这个后勤主任放在眼里。重要的接待,他要么撂挑子不干,要么就故意做得不咸不淡,让我在领导和其他兄弟单位面前丢尽了脸!”
“我手底下,没人能制得住他。你舅舅,是我好不容易才请来的‘外援’,是我手里最重要的一张牌!是我用来对抗他们,向上攀登的……盟友!”
李怀德看着陈远,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可是我……我没保护好他。”
“我不仅失去了一个最得力的盟友,更辜负了一个朋友的托付。”
他站起身,走到陈远面前,郑重地说道:
“小远,你舅舅虽然不在了,但我对他承诺过的事情,依旧有效。”
“那个后厨的工作岗位,我给你留着。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来入职。”
“我向你保证,在轧钢厂,只要有我李怀德一天,就没人能再欺负你们兄妹三个!”
他的话,掷地有声。
陈远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处于困境,却依旧信守承诺的男人,心中那块冰冷的坚冰,有了一丝松动。
他知道,在这个充满豺狼虎豹的世界里,他找到了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暂时信任的盟友。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力量:“李主任,谢谢您。但这还不够。”
李怀德一愣。
陈远从怀里,掏出了那本被他叠得方方正正的、阎埠贵亲笔写下的“账本”!
他没有打开,只是将它,“啪”的一声,拍在了李怀德的办公桌上。
“我来,是想请您看一出好戏。”
李怀德一愣:“什么戏?”
“一出发生在我们院里,名叫‘吃绝户’的大戏。”
陈远用一种近乎平铺首叙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从贾张氏的五百块,到聋老太太的红烧肉,再到最后那张总额高达三千多块的“欠条”,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随着他的讲述,李怀德的脸色,从阴沉,到错愕,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滔天的怒火!
“砰!”
当陈远讲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李怀德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
那结实的实木办公桌,都被他砸得嗡嗡作响!
“混账!王八蛋!畜生!”
他气得浑身发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双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
“吃绝户!他们这是在吃绝户啊!这还是不是人!还他妈的是不是人民的天下!”
他比陈远本人,还要愤怒!
因为他知道,这群禽兽,打的不仅仅是李大成的脸,更是他李怀德的脸!
李大成,是他请来的人!是他亲口承诺要罩着的人!
现在人死了,尸骨未寒,他家里的人,就被这么一群畜生欺负!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李怀德,以后还怎么在厂里立足?!谁还敢信他?!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陈远。
他也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什么“乡下来的毛头小子”!
这是一个心思缜密、手腕狠辣的小家伙!
他今天来,就是来**“投诚”,也是来“递刀”**的!
“不用说了!” 李怀德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看着陈远,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绝和欣赏!
“小远,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李怀德的人!”
他拿起桌上那本“罪证”,紧紧地攥在手里,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舅舅的仇,就是我的仇!院里那群畜生,敢打我的脸,我就敢让他们把牢底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