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呸,有辱斯文(二合一)

第85章 呸,有辱斯文(二合一)

汴京,兖王府,后院,几株垂丝海棠开得正艳。

兖王身着常服,端坐在六角凉亭内,一边与讲经师傅邱政对弈,一边听着属下从扬州带回的消息,脸色愈发凝重。

“赵受真……景佑二年……”

“这一年官家可有离京”

属下躬身立于阶下,低声道:“回王爷话,小的暗中查阅过起居注,当年九月官家曾微服南巡,途经扬州。”

此话一出,兖王眸光骤凝,眼下翻涌着浓烈的杀意。

“难怪官家突然压着百官不许再提过继宗室之事,原来如此啊!”

“本王携家眷在汴京经营数载,不辞辛劳,苦心积攒名声人望!”

“如今倒好,凭空冒出个野种来,便要断送本王多年筹谋!”

说罢,他猛然站起身,一掌拍在亭柱上。

邱政连忙起身拱手道:“王爷息怒,依属下之见,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朝中近半官员皆是您的拥趸,六部要职多由咱们的人把持。

“赵晗即便是官家亲子,可既无玉牒为证,更在民间流落多年,根基浅薄。”

“只要咱们咬定是官家年迈昏聩,被奸人蒙蔽,再联络言官上奏,未必不能扭转乾坤。”

兖王闻言,眼中寒芒更甚,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异想天开!”

“官家至今不肯明发诏书公布赵晗身份,防的便是此事。”

“韩章、薛溥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匹夫,背地里怕是早就在默默支持赵晗!”

兖王早在数年前便对朝中的老臣们三番五次设宴相邀。

甚至不惜屈尊降贵亲自登门拜访,可都被他们找各式各样的理由所推脱。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又道:“邕王那没脑子的蠢货,官家朝他丢几块骨头,就真当自己要入主东宫了。

“殊不知,老东西这是要我们兄弟相争,他好坐收渔利!”

邱敬见兖王这般动怒,额上不知不觉间渗出细密汗珠,低声道:“王爷,眼下该如何是好”

“若官家将来真立赵晗为储君,到时候咱们这些跟惯王爷的人,只怕一个都逃不过清算。”

“属下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王爷您和王妃娘娘……”

兖王怒极反笑,脸色阴的好似能滴水。

“本王这些年筹谋已久,老东西还真以为本王是泥捏的不成”

说着突然转身,眸光死死盯着邱政,“告诉你兄弟,眼下我们全都拴在一条绳上,谁也逃不掉!”

邱政心头一跳,脸色瞬间惨白,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王爷明鉴,属下兄弟二人对王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兖王随即冷冷看向一旁身穿劲装的下属,“去濮州告诉焦丰等人,即刻日夜操练兵马,随时听候本王的调遣,切记,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濮州是兖王的封地,位于京东西路。

快马加鞭一日可达汴京,便是大军开拔,最慢也不过三日路程。

原本兖王暗中招募兵马,是为将来有朝一日制衡邕王,不曾想汴京的局势已经无声无息的变了。

邕王如今在兖王看来,只是赵祯的棋子,而且很快就会成为弃子。

毕竟邕王这些年仗着皇室宗亲身份,没少在汴京行欺男霸女,强占民田之事,光是闹出的人命的案子就不下十余起。

将来无论是他登基,还是赵晗侥幸被立为储君,等待邕王的,都是被皇城司抄家下狱。

“属下遵命!”下属应声后,不敢耽搁片刻,即刻快马加鞭启程。

待到入夜,兖王又阴沉着脸,来到兖王妃的住处。

兖王妃此时正对镜卸簪,从铜镜中瞥见他的神色,手中动作一顿,轻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朝中哪个不长眼的惹着你了”

“荣妃最近可有与你有往来”说话间,兖王伸开双臂,示意兖王妃替自己更衣。

兖王妃眼下闪过一抹疑惑,起身上前道:“王爷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妾身上次见荣妃,还是元宵宫宴时。”

“那日她恰好身子不爽利,只略坐了坐便回宫了。”

兖王拧了拧眉头,扣住王妃手腕,压低声音道:“从今日起,你多往宣明殿走动走动,定要与荣妃打好交道。”

“为何荣妃小门小户出身,眼界平平,不过是仗着有官家宠爱才得几分体面罢了。”

兖王妃满脸轻蔑,城内不少勋贵人家的女眷都瞧不上荣妃的出身。

“别问这么多,按本王的吩咐去做便可是。”

见她不以为然,兖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她兄弟荣显可是禁军的副指挥使,若能拉拢此人,将来对本王大有益处。”

兖王妃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妾身明白了,明日我便带些东西进宫瞧瞧荣妃。”

“记住,要让她觉得,你是真心实意与她交好。”

兖王选择拉拢荣妃,一则是看中荣显的官位。

二则荣妃受宠多年,在赵祯心中的地位仅次于曹皇后。

为什么不选择拉拢曹皇后的原因也很简单。

一个走投无路却又手握重要筹码的盟友,往往比那些根基稳固的权贵更为可靠。

将来无论谁被立为储君,登基称帝,曹皇后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而荣妃不同,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根基浅薄,又无子嗣傍身。

荣显的官位和父亲富昌伯的爵位,全都靠她在宫中的恩宠得来

一旦官家龙驭上宾,她与荣家富贵荣都将烟消云散。

这个道理,荣妃心里比谁都清楚。

眼下官家龙体日渐衰弱,她想必也在为自己的后路筹谋。

若能及时把荣妃和自己绑在一根绳上,将来若真走到逼宫那一步时,皇城内外皆可呼应。

几日后,京郊大营。

赵晗、英国公张辅、甘元忠甘老将军以及宁远侯顾偃开等一众武将皆在此处。

校场上,人声鼎沸,旌旗猎猎,铁甲生寒。

数千兵卒列阵操演,喊杀声直冲云霄,也有在擂台上光着膀子比武,喝彩声震天动地。

裴虎也已被调入骁骑营,成为赵晗的左膀右臂。

顾偃开捋须颔首,感慨道:“多年未见如此盛况,赵大人果然没辜负官家和我等的期望!”

“顾侯谬赞,眼下只是小有成效罢了。”

“若再操练上大半年,定又是另一番盛况。”赵晗脸上挂着笑意,拱手道。

甘老将军抬手指向不远处,“那些士兵腰间绑的沙袋是”

“回老将军,此乃渐进负重之法,每日不断增加沙袋的重量。”

“如今骁骑营的士兵们,皆能负甲奔袭三十里不喘。”

此话一出,几名武将眼中不约而同闪过一抹震惊。 甘老将军深吸一口气道:“当年老夫麾下的精锐,最多也不过二十里就要歇息!”

“看来赵大人你这是铆足劲,想要和西夏的骑兵一较高下啊!”

赵晗目光微闪,干干笑了两声,“总要兑现当初的豪言才是。”

“好,有志气!”老将军捋须微笑,又将目光放在不远处一队的弓弩手身上。

此时,他们正以赵晗提出的三段击之法,轮番射击,箭雨连绵不绝。

并且他们的靶子并非固定,而是由数名士兵操控着可移动的木架,时快时慢的来回移动。

赵晗看出众人脸上的狐疑后,主动开口道:“下官观西夏骑兵来去如风,若只练固定靶,实战时只怕是十箭九空,故而设计了这套移动靶训练之法。”

正说着,耳边突然传来“嗖嗖”的破空之声。

只见一名弓弩手面对忽左忽右的移动靶,竟能十中七八。

更有一名直接三箭连发,箭箭正中靶心红点。

“除此之外,下官还请来文吏,每隔三日教士兵们识字算数。”

“下官以为,练兵不仅要练筋骨,更要开智识字。”

英国公闻言抚掌,满眼赞赏的看着赵晗。

“妙哉!难怪老夫见骁骑营的士兵们,眼中都有股子灵气。”

“你的练兵之法,当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此次官家派遣使臣前往西夏,虽暂时劝说他们退兵,待下一次,老夫定要亲自出征,会会那些西夏蛮子!”

赵晗当即拱手道:“届时,下官愿与您一同出征!”

“好!一言为定!”英国公捋须大笑。

———

宥阳,盛宅。

就在三日前,淑兰已经在李氏和盛维的张罗下,顺利办完及笄之礼。

盛纮和老太太皆为淑兰送来一份厚礼。

尚不曾得知淑兰已经另许赵晗的孙志高,今日与孙母,以及喜婆拎着些薄礼,前来提亲。

只见孙志高穿着一身崭新的靛蓝色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孙母则昂首挺胸,手中提着几匹寻常布料和一盒点心。

她自以为这份薄礼已是给足了盛家的面子。

喜婆跟在二人身后,满脸堆笑,为了赚几两银子,嘴里不停说着吉祥话。

盛宅的门房见是孙家来人,当即昂首挺胸道:“你们来做什么!”

“我家员外吩咐过,若孙家的人登门,只管打出去!”

孙母听到此话,脸色一震。

与孙志高交换了个眼神,轻咳两声,上前道:“我儿可是秀才老爷!”

“今日特意来提亲,你们盛家就是这般待客的!”

喜婆忙上前打圆场:“这位小哥,您行个方便,孙家特意备厚礼来向贵府二姑娘提亲。”

门房斜眼瞥了瞥孙母手中那几匹粗布,嗤笑一声,“厚礼这也配叫厚礼”

“我身上衣裳的料子,都比那强。”

孙志高顿时有些恼怒,他正等拿到淑兰嫁妆,继续与文人士子们一同吟诗品妓。

“你一个下人也敢这般无礼,我孙志高乃是堂堂秀才!”

“今日诚心诚意来提亲,还不速速让开!我要见你家员外讨个说法!”

门房冷哼一声,鼻孔朝天,从门后抄起一根粗实的木棍,阴阳怪气道:“哟,秀才老爷好大的威风啊!”

“小的奉劝您一句,若是再敢上前一步,别怪小的手下无情!”

孙志高见门房是动真格的,当即后退两步,猛一甩袖,“你……有辱斯文!”

“等我见到你家员外……”

话还没说完,恰好这时盛维从外头回来。

马车在门前稳稳停下。

车帘掀起,盛维见孙家母子正站在自家门前,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孙母眼尖,快步来到他的身前,愤愤指着门房道:“亲家,这天杀的奴才,忒不懂事,竟拦着不让我们见你!”

“这种没礼数的下人,就该远远发卖了!”孙志高跟在后头补了一句。

盛维憋着火气,见他们拎着礼,还带上喜婆,已然猜到是来向淑兰提亲。

他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幽幽道:“什么亲家,谁是你家的亲家”

孙母当即梗住,拉着下巴愣了半晌,“你家大娘子先前说过,等淑兰及笄后,便给我家做媳妇!”

“是嘛我为何不知道必是我家大娘子吃醉酒胡言乱语罢了。”

此话如一盆冷水般浇在孙志高的头上,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盛维。

自打他中秀才,盛家对他那是嘘寒问暖,银钱管够。

就差没把他供起来了,也就是近半年才开始冷淡些。

孙志高原以为这只是暂时的,毕竟在宥阳这地界,就属他最有望科举入仕。

盛家除了把女儿嫁给他,还能挑出什么更好的人选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毁婚”孙志高声音发颤,脸色涨红。

盛维冷哼一声。

“毁婚既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没三书六礼,一句醉酒戏言,也配叫毁婚”

“不瞒你们,我家姑娘已经许了人家,不日便要前往汴京。”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孙家母子逐渐凝重的脸色。

慢悠悠补上一句,“是去岁的探郎。”

“探郎!你家商贾门户,也配探郎!”

孙志高难以置信的惊呼一声。

难怪最近盛家不给银子了,原来是攀上高枝了!

喜婆见状,满脸嫌弃的看孙家母子一眼,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从此处离开。

“商贾门户又如何,我看你们母子今后就要回到,给人浆洗缝补度日的时候了。”

留下这句话,盛维抬脚进门,小厮更是直接将大门关上。

孙母看着紧闭的大门,深知这桩婚事已经无望。

为了争口气,她叉着腰嚷道:“儿啊,我们走!”

“我儿宰相根苗,你家一商贾之女,原是配不上我家的!”

“等他将来做了宰相,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要不是看你家淑兰,好模样,好生养,给我家做妾都不要!”

孙志高更是气的浑身发抖,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呸,商贾门户,有辱斯文!你们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