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地府有地府的尔虞我诈
换洗的衣物,打猎来动物皮毛,其他的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带的。
最后看一眼生活了一代又一代的山村,众村民跟着宋子安一行踏上了出山之路。
不舍归不舍,有更好奔头,谁又想蜗居于此?
村长搀着宋子安的手,看着他身上背着的牌位老大感慨。
活了一辈子,没想到临了临了,半截身子入土的时候还能听到先祖亲自显灵。
回头看看一张张身形枯瘦,却精神振奋,充满期盼的脸,老村长抹了抹眼。
“真是太麻烦你们了,还亲自送咱们出山去。对了,该找着的你们都找着了没有?”
“受先祖指引,已经找着了。”
“哎,好好,找着就好,找着就好!”
战家军没有提起别的,只以先祖的身份给了村民最后的庇护,一株药材换了他们这些人往后的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之后该如何,就看他们自己了。
山路崎岖不平,一个山头连着一个山头,好在宋铮他们进山的时候摸了一遍路,来时砍过的荆棘野树也成了路引。
老弱妇孺体力跟不上还有冯勇等一行鼻青脸肿的将士轮换背着扶着,一路上走走歇歇,进度不快也不慢。
村长拽着宋子安不撒手,傅元骏和石野在队伍中间照看。
林弋和宋铮落后一步,走在最后面,商讨着离开鹿鸣镇后的事。
听说她想让傅家的去皇城,林弋下意识就是一句。
“你让他自己去皇城闯?他行吗?”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这是宋铮思索再三的想法,傅家世代都是做生意的,傅元骏是傅家从小培养的接班人,就算他不是什么商业奇才,一些生意的对人对事还是懂的。
而且傅家就有生意在皇城,他只要搞定那边的人,躲在背后收集消息就行,又不指望他干别的。
傅元骏就是被打压太久,再加上傅家某些人不愿意放权,一时半会改不掉遇事习惯性听别人意见的毛病,这种人扔到只有他自己在的地方脑子才能慢慢变清醒。
日渐窝囊,也算是对家族一种反抗。
林弋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我观过他的面相,傅元骏此人运气不错。被追杀一路,关键时候能遇到我和你哥。被魇魔拽进画里又碰上你和九尾狐妖,这都是实打实的死劫。
还有先前的傅家遇袭,你猜怎么着?
听说姓石的大个子说,死在邪修手里的都是平日里跟他作对,想要他命的傅家子弟。”
运气有时候也是实力的一种,傅元骏对数百年前先祖做了什么根本不知道一点,要是他自己来鹿鸣镇,除非九尾狐自己愿意见他,不然等他弄清楚一切,傅家估计都灭门了。可偏偏遇到了林弋和宋子安,然后,带着卷轴的宋铮来找哥哥了,这怎么不算一种运气呢。
“在大家族中能安然活到现在也是他自己的本事,不过,他那身手对付一下杀手还行,要是碰到邪修?皇城那个地方万事不定,鱼龙混杂,要是出什么事连个帮忙的都没有。”
宋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皇城都些达官贵人,但也是一部分,那地方还是普通百姓多的。全天下姓傅的也不止一个烟城世家,只要他不举着牌子上街挨个告诉别人他是傅家先祖的后代,绝对安全。”
她说着侧身上下打量林弋一眼,问。
“换做是你,一个修为比你低的邪修打你跟前路过,你会做什么?”
“做什么?那我当然是为民除害了。”
“对,就是这样,正因为他对付不了邪修,去了才安全。”
本事大的容易直奔老巢自投罗网,本事小的喜欢弄一个是一个,而一个什么本事没有,只能靠穿着来分辨邪修的人,就算面对面遇着了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认不出来,他连跑都不会跑,不跑,就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只要遮住傅元骏身上的气息,再把容貌稍微修饰修饰,他不自爆身份就没问题。
还能这样?林弋想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他惊奇。
“你们地府还教心眼子呢?”
宋铮边飘,一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语气惆怅悠长。
“唉,你不懂,人间有人间的勾心斗角,地府有地府的尔虞我诈啊。心眼子这种东西,少一个不如多一个。”
她都不够使的。
这些林弋还真不懂,地府什么样只有下去了之后才知道,他暂时还不想下去。
抬眼看了看冯勇那些人,他突然想到鹿鸣镇外的邪修。
“追我们的跟让人来抓阴兵的邪修应该不是同一批,那些人一直守在镇子外面,我们想要离开,估计要有场硬仗要打。”
这倒是。
“只要他们身上没有魔就不难对付,鹿鸣镇已经出现了两只魇魔,应该不会再有别的魔出现。而且镇子不是县城和省城,有没有城墙围着,咱们也不是非要从镇子口出去。”
其实让宋铮有些在意的是他们刚离开云水县时,鬼差托梦带她回溯时看到的那个宋子安,那玩意要真是魔变的,那只魔现在去哪了?
退一步说,对方能幻化出宋子安的模样,也能幻化出别人的模样。
走到半道的时候,傅元骏让石野先一步回镇上把宅子的事落实。
村子大概一百多人,看宅子能入住的人数,最好能买到那种能容纳所有人的大宅子。
这些村民在一起几十年,突然到一个陌生环境,让他们分开可能会不习惯。再一个,万一镇子上的人排外,他们聚在一起人多也不容易被欺负。
住的问题解决了,其他的就简单多了,缺什么就花钱置办。
“傅家在距镇子几十里外的县城有铺子,以后每月初我会让人送粮食和布料过来,只要傅家一天不倒,便能保你们一直衣食无忧。”
这话可就大了,老村长终于撒开宋子安,一把拉住傅元骏的手,表示不用那么破费。
“哎呦,你这孩子咋这么大心呢?咱都有手有脚,只要住的地方有着落,前头难熬的俩月过去,让他们在镇上找点活计也能生活。
再不济还能进山打猎,哪能让你们供一辈子?啥好人家也不能这么供啊。”
“您放宽心,既然将你们带出山来,一定会把你们都安置好。先祖不是说了山中以后都不安生吗,缺什么直接说就成,可不能让大伙再进山打猎。”
“哎,好,好!”
村长感叹,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傅家世代行商,虽然一代不如一代,底子还是厚的,供上百人吃穿连皮毛都动不到。
反而他们将人家供了几辈子牌位带走,对傅而言是莫大的恩情。
不管村民是不是战家后人,他们和战家军魂的羁绊早就在供养牌位的第一天就结下了。
石野办事效率极快,等宋子安一行带着村民们擦黑进镇,他已经把该办的都办好了。
大宅子没买到,跑了几条街,那种挨在一起院子也没问到,不过从小跟着傅元骏在傅家耳濡目染,石野立马换了个思路。
他花了十两银找牙人在后街买下了两间客栈,还是只隔着一条街,斜对着门的那种。
后街都是些小铺子,人少安静,但是生意清冷,不少铺子往外出出不掉的。
镇子不是县城,能一次性容下上百人的宅子不好找,而且价钱也不便宜。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让那些村民安定下来,等以后真正安稳了再迁去别的地方都成。
客栈一大一小,加起来差不多能有个三十多间屋,后院很大,厨房里锅碗瓢盆都是现成的,可以做大锅饭,有柴房可以囤柴火,房间住不了还能接着做生意。
连带着活计的问题都解决了,还不用分开,有事吆喝一声,对面开门就能带人冲过来。
不想开店就把门头的牌匾摘下来就行,不比住在宅子里好多了?
听着好是好,可前头傅元骏已经把他在镇上有几间宅子的话说出去了,没买到现成还挺尴尬。
不过对于村民来说能有地方住就可以了,他们也不傻,心知不管是铺子宅子都不便宜。
给他们住的还是客栈,不知道什么价钱,但一定是村里人打一辈子猎也买不上的。
“这得花不少银子吧?我们这伙山里野人哪住得了这么精贵的地方哟!租几家旧院子挤一挤就成,等落了脚,让他们找找伙计,攒着钱了再把院子买下来。”
傅元骏拍拍他的手,让他们放心住。
“先祖指点我们找的药材能救贵人命,既答应了先祖带你们出山,这就是你们应得的。大家先安定下来,回去后我让傅家把镇上铺子盘下两间,你们平时有什么事,直接就能去铺子里找。”“这,这咋过意的去啊?”
“无事,生意在哪都能做。”
其实不止照看村民,以前不知鹿鸣镇与傅家先祖有关系,如今知道了,拨些人过来,这边万一有什么消息,他们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再三道谢之后,村长激动地连拐棍都扔一边了,一辈子没出过山,临了临了居然直接开客栈了,真是先祖保佑啊!
村民们亦是一阵欢呼,纷纷冲着四人道谢,然后自发去看他们接下来要生活的地方。
越看越是兴奋,越看越是热泪盈眶,年轻人总是比上年纪的老人多几分对大山外的期盼。
如今真的出来了,怎能不高兴。
山中那种恶劣的环境他们都能把日子过好,出了山,有了落脚的地,一定能越来越好。
一颗被攥的温热的野果送进傅元骏手里,看着孩子瘦黄腼腆的笑脸,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傅元骏心中蔓延开,像是空荡的地方被填充了一角。
趁着他们自己安排住处,石野叫上冯勇一行去了米面铺子,杂粮精米以及苞米和细面都买了不少。
明天天一亮他们就得离开镇子,得在走前暂时将一切都归置好才行。
“那些战场下来将士怎么办?”
二楼房顶上,两人一魂排排坐,宋子安伸着脑袋看在石野身后大包小包往客栈后院扛东西的冯勇等人。
虽是邪修派来的没错,可在此之前,他们也是保家卫国之人,不过是服从命令行事,在村里也并未伤人。
豁出性命抓鬼是为了换回同伴,虽然落在邪修手里的人活着的可能性并不大。
“没完成邪修交代的任务,这些人一出镇子怕是就会没命。那个什么将军跟邪修同流合污,战场他们也是回不去了。”
“那些战家军每只都是千年老——”
“咳!”
林弋话说到一半,突然被宋子安轻咳一声打断,顺着他眼色往他身上背着牌位看了一眼,林弋话音一转。
"那些战家军每位都是千年老祖宗,真对上,别说一群普通兵将,就是邪修亲自动手都未必能死里逃生。
邪修派他们进山,本就没想过让他们活着出去。”
战场上将士千千万,这批应该只是试验,能抓到阴兵更好,死山里还可以再接着培养其他人。
宋子安问一直没出声的宋铮。
“大丫,你觉得呢?”
“很简单啊,看他们想活还是想死,想死就出镇子和邪修团聚。”
“能活着,好好的谁想死啊。”从山里出来的一路上,越是靠近镇子,那些人脸色就越是不安。
宋铮点点头,表示想活也不难。
“两条路,要么进山苟着,山里现成的屋子,来回一趟都认识路了。要么换个地方保家护百姓,也不算屈才。”
“换个地方?他们还能去哪?”
林弋摸着下巴。
“据我所知,上战场的人征兵时官府都有记录,除非战死沙场或者有调令,否则随时能被按上逃兵的罪名。”
当初上面征兵征到玄青观,被师父用拂尘给抽出去了。
都出家了还让上战场,也不知道是上面的皇帝脑子有病,还是底下人有病。
宋铮淡淡白了他一眼,手撑着下巴,眼睛遥遥望着梧桐县的方向。
“活着重要还是被按上罪名重要?”
宋子安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让他们跟我们回梧桐县?”
“是啊,咱们梧桐县风清水秀,人杰地灵,县衙气派,百姓富饶,衙门里的官差个个友善至极。
最重要的是,那地方还没人管。
同样大禹国的子民,梧桐县的百姓也是百姓,他们保护谁不是保护?”
林弋和宋子安对视了一眼,林弋想的是地府上来的脑子就是活,而宋子安却对宋铮一连用出的好几个成语表示深深的怀疑。
妹妹说的,跟他听说的梧桐县好像不太一样?
不等他多想,身边林弋一拍大腿。
“我决定了!先不回玄青观,跟你们去一趟梧桐县,顺便拜访一下宋家祖宗!师父一直没消息,八成人在外面还没回道观,他人不在我回去也没用!”
“真的?”
宋子安面上一喜,讲真,他身上揣着两件法器,还跟邪修交过手,这时候一个人回玄青观他还真不放心。
鹿鸣镇到玄青观跟从梧桐县到玄青观差不多的路程,都是单独行动的,比起师父的修为,林弋才更让人担心。
宋铮眼中精光微闪,揣着手,悠哉听着下面客栈的热闹,张嘴对天边升起的月亮猛吸一口,补充日月精华。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此的梧桐县城外灯火通明,正在经历一场小规模的兵临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