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进山
一晚上宋铮与他聊了很多,当然,她只挑了些想知道的问,耐不住林弋一张嘴什么都往外叭叭。
六年前云行道长救宋子安的过程,他师父怎么费心吧啦找适合他修行的功法,隔三差五就得掐算一下人还活着不活着。玄青观如今的情况,以及他按照师父吩咐离开道观去找宋子安一路上发生的事。
也聊了傅家那对主仆,林弋对傅元骏很直白,并不怎么看好。
“世家出来的,再是自小培养也是呵护着锦衣玉食长大。逃避邪修路上我曾听那位傅少主说起过,他自小到大的一切都是家族安排好的,若是没有邪修寻到傅家,他以后的路同样也是家族铺好的。
这种人要么有很强的逆反心,长年累月的积攒下来,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震惊四座。要么是个逆来顺受拿不定主意的,这一路相处下来,你也看到了,他属于后者。”
作为玄青观的亲传弟子,林弋见过的人也算形形色色,在他看来,抛开家中代代累积的人脉和家族运作能力,傅元骏如今都不如一个家道中落一心要想东山再起的落魄子弟。
连日的追杀和这段时间超出寻常的认知让他丢掉了骨子里身为世家继承人优越,可丢掉,不代表没有。
这种人怎么说呢,没什么坏心眼,但你往给他铺好的路上领可以,想推着他走关于数百年前的这条道,怕是要费很大心思。
带这种人,会很累。
不得不用说,林弋的眼光很毒辣,看似一副好相与的模样,不动声色就能看出一个人内里。
宋铮很同意他的话,所以在九尾狐让傅元骏求她的时候,她才会提到宋家祖宗,那番话是推脱,也是试探。
事实证明,傅元骏此人跟林弋总结的一般无二。
他会冒险来鹿鸣镇是从小到大所受到的熏陶告诉他,这是他该做的,而不是作为傅家少主自主的认为,傅家是他的责任。
自小逆来顺受惯了,已经打上了家族标签,往好听点说是规行矩步,往不好听了说是没主见,没有自我,担不起事。
宋家与傅家同样的立场,他认识宋子安和林弋在前,画中被救在后,明知他们不会害他。可他甚至都没问过,宋家是不是真的能给他另一条路走。
宋铮撑着下巴,眼神淡淡落在对面紧闭的窗户上,讲真,她对那主仆俩也挺无感。
要不是五处阵眼牵一发而动全身,从狐狸坡出来,她就直接和宋子安回宋家村了。
“先帮他找到能保命的根本,既然他不擅长走降妖除魔的道,那就让他去擅长的地方发光发热。”
“擅长的地方?”
林弋不明所以,富家擅长之处就是经商,斩妖除魔还要钱?
宋铮却道。
“别忘了,傅家先祖跟皇室有关,这大禹国总有变天的时候。”
林弋倒是没接触过皇室的人,知道宋家这个妹妹有主意,他也不再多问。
长夜漫漫,他直接在屋顶瓦砾上躺下。
“你不回去睡?”
“回去子安明早得跳脚,我就在这凑合吧。”
宋铮揽下了守夜的活,可宋子安还是不放心,这里不是在画中,魂体是有消耗的,他怕宋铮回魂后会有后遗症。原本商量的是林弋守上半夜,他接着守下半夜,不过出门前林弋点了他的穴,天不亮人是不会醒的。
“你与我哥也没见过几面,你对他还挺上心的。”
林弋侧头,露出个异常成熟的笑容。
“谁让我是师兄呢。”
道观清修枯燥乏味,平时在山上也见不到什么人,只有师父偶尔云游回来跟他大眼瞪小眼。
他那个不安于室的性子,早就向往所谓的江湖生活,也是寂寥久了,仗着长两岁,他对宋子安这个师弟异常看重和照顾。
有种兄长照顾弟弟的成就感。
而对于宋铮这个弟弟的妹妹就没那么有成就了,主要宋铮瞧着就不好惹,不太需要照顾。
宋铮翻了个白眼,开始打坐,吸收日月光华。
好意歹意她还是分的清的,所以才跟他聊这么久。
不管前尘往事,不管是圈是坑还是棋盘棋子,数百年前的事是数百年前的事,而今人的私心是,谁真心想让他们更好的活着,谁就是自己人。
谁想让他们死,那就不留余力的干他们。
第二日一早,宋子安一脸懊恼寻出房间,林弋已经留话离开了。
“已经走了?”
“他说离别伤感,就不做告别了。”
宋铮声音凉幽幽的,细听之下还有些无语。
之前打过招呼,宋子安是知道他要回玄青观的,原本还想托他给师父带几句话。
“算了,能安全回去就好。”
他转身去敲傅元骏房门,没看到他妹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洗漱过后吃了点东西,一行人不做停留往鹿鸣镇外的山中而去。
该备的都备齐了,早早找到九尾狐说的军魂,早早回家。
傅元骏点头,令牌在他手上,这些事他不懂,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没耽误多余的时间,四人脚步匆匆。
.....
他们是辰时出的镇,林弋是辰时一刻追上来的。
远远的吆喝声十分引人注目,宋子安还以为听错了,一回头,见林弋跟兔子一样窜回来,惊奇的不行。
“林师兄,你不是,离开鹿鸣镇回玄青观了?怎么又回来了?”林师兄摸着鼻子,避开宋铮的似笑非笑,轻咳一声。
“咳,我想了想,我还是跟你们一起进山吧。”
宋子安疑惑,但见他一脸不自然,却也没多言。
“多一人多一个帮手,师兄等鹿鸣镇的事了再走也不迟。”
“嗯嗯,是啊,不急这一时半会。”
一行人继续赶路,就是气氛有些许古怪。
林弋慢了两步,趁机瞪宋铮一眼,凑过去小声道。
“你知道?怎么不提醒我?”
宋铮一摊手。
“我还以为林师兄无所畏惧呢。”
“你个小丫头,白瞎我掏心掏肺跟你拉一晚上家常。”
没好气的谴责声有些大,引得宋子安频频回头。
“你俩,怎么了?”
林弋表情一秒恢复如常,摇头。
“没事。”
宋铮也耸了耸肩,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魇魔被打入无间地狱,画中世界也被破坏个彻底,那些邪修怎么可能放过他们。事实也正如她所想,邪修不敢进鹿鸣镇,但不妨碍他们在外面守株待兔。
刚出镇子没多久,林弋身上的寻阴铃就响了,紧跟着一群黑衣人齐刷刷地从天而降,领头的脸上戴着张鬼面具,眼里冒着冷光。
林弋心中大惊,好在没走多远,情急之下一连甩了几张符,转头就又回了鹿鸣镇。
什么离别伤悲,不忍告别,都在他追上来那一刻全碎成了一地渣渣。
“你不是有遮掩气息的法宝?”
林弋将脸转到另一边,没说话。
真对上邪修也没什么,他是怕邪修身边还有别的魔。
宋铮安慰。
“行了,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你师父修为应该比你跟我哥加起来都高,不会出事的。”
按照正常走向,带着秘密人一般都能苟到最后。
——————【补上】——————此刻,余州城外的密林中暗流涌动,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自林中略过,踏落叶而无声,刀剑反射,映着一双双冷厉锐利的眸子。
最前方,一个身穿破道袍的老道士边跑边喘,一张胖脸憋的通红。
“别追了别追了!就挣点吃饭钱,我又没骗人,对吧?”
老道顶个鸡窝头,背后腰上别着把秃毛的拂尘,边跑边喘边喊,将不修边幅演绎到了极致。
“银子,银子已经还回去了,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别追啊,再追,再追老道我不客气了!”
黑衣人并未因他的话止住脚,不慢反快,到了空旷之地,一人踩着树干飞身而起,手中长剑直指他的后心。
“主子说了,要么归顺,要么死!”
感受到那逼人的剑气,老道背后一紧,小眼睛四处乱瞟,关键时刻他身子灵活一扭,朝林外立着的大石下扑去。
人刚落地,顺手就是一张符。
“轰——”地一声巨响,惨叫过后,一朵巨大蘑菇云升腾而上,随即一切归于平静。
一共四个黑衣人,死了仨,落在最后的一个见势不好撤身回了密林。
老道从大石后走出,理了理身上皱巴巴的道袍,拽出拂尘行了个道家礼仪,才对着黑衣人逃走的背影冷哼一声。
“无量天尊!”
“窝日嫩爹,非得逼老道我动手!哼!”
冷眼扫过地上的尸体,他转身就走,走两步又调回头,再次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四下望去,眼见没人,弯腰拽着黑衣人的腿就往大石后拖。
一盏茶后,一个贼头贼脑的黑衣人从石头后走出,又从另一个黑衣人身上撕了块布蒙住那张胖脸,这才自得一笑。
——————
山路不好走,好在都会点轻功,宋子安虽是个书生,抛开阴火,身手也是有些的。
宋铮就更轻松了,她是魂体,草木石块压根阻碍不到她,开始还跟着他们找路走,走烦了就直接穿树。
偶尔飘到树头上眺望一眼,山不大,但是挺深。
石野持剑在前方开路,进山后傅元骏就把令牌拿了出来,九尾狐没有给具体的方位,只能用笨方法看看令牌能不能感应得到。
“倒是忘记问前辈那支军魂是何时所留。”
来时他查过关于鹿鸣镇的情况,数百年前鹿鸣镇还不叫鹿鸣镇,是大禹国建国之后,各地方才陆续改的名。
千年和五百年也不一样,千年时差沧海桑田,荒野变山丘,土坡变深潭也是极有可能的。
宋子安拨开一簇荆棘,猜测道。
“该是傅家先祖那一代,傅家前辈参与过数百年前的魔战,我想他应该也借助过那只军魂,那块令牌瞧着便像是行军打仗的将军令牌。”
林弋走在最后,冷不丁道。“真参与过魔战,可能已经所剩不多了。不过千年的老鬼,还是战场的阴兵,力量不是一般的强大。要是唤醒了,那块令牌真能镇得住吗?”
傅元骏面上的忧色一晃而过,抬手摸了摸额头上刺疼的伤口,眼神逐渐坚毅。
“我相信前辈,既然让我们寻过来,那些阴兵定然不会伤我们。”
宋铮瞥他一眼,晃晃悠悠往前飘,随口道。
“参与过数百前的事就不会再次会到这里沉睡了,阴兵可能不会伤你,阴兵身上的阴气会。傅家想要寻求庇护,得提前想一个能与阴兵共存的办法。”
说到这,她身体顿了顿,忽而调头飘了回去,在一堆山石后蹲下。
傅元骏正思索她的话,见她回头,心中一动。
“宋姑娘可是发现什么了?”
宋铮还真是发现了好东西,蹲在那一脸欣喜地冲宋子安招手,语气言简意赅的激动。
“哥!人参!快!挖了揣兜里,回去卖钱!”
活两世还是头一次见到野人参,这一刻,宋铮多少有点恨自己来的是魂魄。
山里好啊,山里都是宝啊。
宋子安有些无奈。
“大丫,咱们进山是帮傅少主寻军魂的。”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虔诚的跟着蹲下。
这么大的野山参,他也是头一次见!
“那边还有一棵小的!”
林弋三人沉默地站在旁边,看着兄妹俩一顿忙活,还真把两棵给挖出来了。
穷人家孩子的心境没人懂,宋铮和宋子安表示,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一大一小两棵带叶的人参进了林弋背着的布包,至此宋家兄妹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脚一路走,眼睛一路瞄,心里想的是远在梧桐县的宋家人。
宋子安还顺带着反省,枉他也是有点本事的人,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进山呢?
顾家的孩子,该是走哪都顾家。
一行人在山里转悠了半天,没找到坟地,倒是挖了不少人参和药材,林弋身上的布包塞的满满的,那把伞都腾了出来。
傅元骏手里的令牌一直没有动静,宋铮也没感应到山中哪里有阴气极重的地方。
直到傍晚时分,翻过一个矮山头,他们在山里看到了一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