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戏子14
本来她闻到了楼骁身上似有若无的血腥味是不要他抱的。
但楼骁——总有用不完的蛮力，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
她嘴上‘我自己走’四个字还没说完，人就被抱在怀里了。
岁星：“……”
上了车岁星问起他哪里受伤的事，楼骁试图打马虎过去——
她从后视镜里看见前面开车的人欲言又止，眉微挑，一双水眸静静看着楼骁不说话。
原本还在说自己健康得一天能吃八碗饭的楼骁嗓音越来越低，最后吭哧吭哧半天，变成低沉的一句：
“……伤得不重才不跟你说的，过几天就好了，真的。”
对楼骁这种人来说，在心上人面前承认受伤就跟承认自己并不强大、甚至孬种一样，是个非常羞耻的事。
他说完耳朵连着脖子红了一片，满面懊恼，眼神飘忽着，不敢再看岁星一眼。
——他怎么就不能顶住她的注视呢！
哪怕梗着脖子撒个谎也好啊！就说是别人的血溅在他身上了，这不合理吗！
是很合理，也许到时候他就该懊恼跟她撒谎了被她揭穿了该怎么办……会不会留下喜欢骗人的坏印象？导致之后她不再相信他的每一句话？
反正无论往哪走，他的心在直面她的时候，都是胆怯的、恐惧的。
要是心脏能猛猛跳动出声音疯狂吸引她的注意就好了。
然后再小心翼翼问她能不能不要走。
楼骁两只手都紧紧握着她的左手，力道发紧，带着他自己尚未觉察到的不安。
但岁星觉察到了。
她不仅没有责备他，还将右手也伸了过来，摸摸他的手背：“伤得不重也要说。”
“好。”
楼骁的嘴比他的反应还快。
脑子里都没仔细权衡这件事究竟能不能答应的时候，他身体里沸腾的血液就已经先一步摁下同意键并高呼：她说得都对！！
楼骁：“……”
他像是被这阵从内心深处传来的高呼声给震麻了，满脑子也只剩一句：对啊，按照她说得一定没错！！！
岁星在车上坐了很久，途中车队走走停停，历经好几个不同的地方，一次也没有久留，目的地十分明确。
中间停的几次都是楼骁要换药了。
他很有心机，总是挑在岁星吃饭的时候，以‘临时有事’的借口跑到别处去换药。
不过第三次就被岁星发现了。
几分钟后，岁星坐在楼骁换药的房间里，看着他的衣服一点点脱掉。
楼骁的伤在胸口，子弹差一点就打中心脏要了他的命——他也没那么幸运心脏长在另一边或者猎奇地直接长在肚脐眼，根本就不是几天能好的小伤。
岁星望着那一盆染成玫瑰色的血，眉皱得很紧，唇也抿到了一起，半晌没说出话来。
面前上完药的男人不大敢吭声的样子，只讨好地笑着，用手去勾她放在桌上的手。
她也没拒绝他的手。
他都伤成这样了，她不会跟他闹脾气，只是……有融在喉咙里说不出的心疼变成浓烈的情绪从眼睛里冒了出来。
“不许跟我道歉，也不要跟我道歉。”她说。
她的嗓音细听之下有轻微的颤抖，明明她从小到大历经过无数训练，能将音调拿捏得恰到好处。被他抓住的手体温偏低，那是后知后觉的惧怕。
终于，她眉头的褶皱消失了，清润的眼眸定定望着他：“反正你死了，我不会独活。”
她本就为他而来。
“……”
楼骁唇颤了颤。
在他的世界里，生命是唯一一个不能卷土重来的东西，也是立身之本。
什么都可以不要，因为只要人还活着，脑子还在脖子上，就有机会重新得到。
但命不可以。
命说没就没了。
关于岁星，他想的只有保护她，他必须死在她之前。他也见不得别人伤害她，哪怕只是破了皮，流了泪——
那种难以言喻的愤怒会直接将他的理智烧成灰。就像他没有留情地杀了三爷的人一样。
他的命可以交给她，可她的命必须是好的，必须是受到保护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她能这样认真地告诉他，她的眼睛早就落在了他身上，她的心也跟他的心绑在一块。
没有外力强行逼她这样做，是无形的、从她身体里延伸出来的非常柔软的东西。绑着他们两个。
“你……”
楼骁一开口，那声音都哽咽得不成样子。
他说了一个字就不说了，当着她的面哭出来太丢人了。
他狼狈地移开眼，湿润的睫毛眨得他非常难受——这种难受跟激荡不平的心绪来比又如此渺小。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后来再赶路，楼骁总是不敢对上她的眼神，一对上就会被烫到，再慌忙挪开……
这天，岁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楼骁怀里睡着的，更不知道是怎么下车的。
她是在一张能容纳好几人的床上被游心竹叫醒的。
“……心竹？你怎么……”她环顾四周，发现这竟是间布置得非常雅致的房间。
跟楼公馆奢华富贵不同，这里有明显的云城风格，色彩清新淡雅，摆设简约又不失韵味，宁静、幽雅。
游心竹眼眶红红，情绪泛滥成泪水流了出来：“能见到姐姐真的是太好了……呜，是，是二少派人接我过来的，我们在云城……”
“姐姐，我还从来没来过姐姐的故乡……”
她是在岁星去墨城的途中被岁星救下的，她对故乡的印象就是偏僻灰暗又封建的小村庄。
墨城是她见到的第一座大城市，云城是第二座。
她看着云城典雅好看的建筑，恬静自然的风景，想着难怪能养出姐姐这么漂亮的人。
“云城……？”岁星看着不远处的木雕，喃喃自语，“难怪有熟悉的感觉。”
这里却不是她在云城的住所，应当是楼骁自己的房产。
只是这家伙出生在墨城，又生活在墨城，什么时候大老远跑到云城筹备这些了？又为什么是云城？
后面那个问题的答案太明显了。
跟云城从来没有关系的楼骁，只在一件事上能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