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胡编乱造的抗疫剧

戏剧上演的那天很快到了。

秋和城的戏台前挤满了百姓。

林芙满和谢文陵站在戏台旁的二楼雅间,看着下面热闹的人群,林芙满心里还有些期待,都没有再抗拒因为位置不够不得不和谢文陵挤一个房间的事情了。

锣鼓声响起,戏剧开始了。

开场先是演了【瘟疫】爆发时的惨状,百姓们流离失所,士兵们奋力维持秩序,接着,谢文陵的扮演者穿着一身铠甲登场,威风凛凛地指挥众人抗击瘟疫。

林芙满看着戏台上那个装扮夸张的身影,忍不住笑了笑。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登场了。

但不是“她”。

戏台上的“林芙满”竟然是个穿着书生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类似试管的道具,嘴里唱道:“吾受金公子所托,携神药前来救民!”

“金公子?”林芙满皱起眉,“小月亮怎么变成公子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又看到戏台上出现了一个小女孩,而这个小女孩的角色,是当初扯掉她口罩、故意传染她的小男孩。

她心里一沉。

紧接着,戏腔起,那男戏子唱道:“吾等英雄儿郎冲锋陷阵,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可叹女儿家只知悲春伤秋,自怨自艾。

“前线之人,竟皆为男儿郎!

“女儿家,何故畏缩不肯前?快快上前来!”

意思就是:咱们这个抗疫的都是男人,是不是女人也该出一个呀?

然而,事实的真相却是,抗议的人员之中,女性的占比并不低。

有从皇都带来的,有秋和城本地的,更多的是从四面八方自愿前来支援的。

那些自愿前来支援的人之中,女性数量约为三分之二!

林芙满的脸色很难看。

看到这里,她哪里还能不知道县令存的什么心思?

她猛地站起身:“去把那个县令叫来!”

侍卫下意识看了谢文陵一样,只见谢文陵虽然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眼神也沉了下来,对着他微微颔首。

没过多久,县令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演得不好?”

“哪里演得不好?”林芙满指着戏台,怒气冲冲,“我为什么变成男的了?县主为什么也变成男的了?还有那个故意传染我的小男孩,怎么变成了小女孩?一线人员怎么就没有女的了?你就是这么编排污蔑的?!”

县令没想到林芙满会这么生气,赶紧解释:“姑娘,您别生气啊!这不是为了好看嘛!

“您想啊,戏台上要是演两个女子救了全城,百姓们说不定觉得不够威风,改成男子,更有英雄气概啊!

“还有那个孩子,改成小女孩,显得更可怜,也更能突出您的善良不是?

“而且,大家向来都更爱看男人的故事,而不是女人的,对不对?”

“好看?”林芙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觉得把有功劳的正派女子改成男子,把反派男子改成女子才好看?”

县令见林芙满真的动了怒,心里有些发虚,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姑娘,不是下官说您,这戏台上的故事,哪有女子当主角的?百姓们不爱看啊!再说,那个小男孩的事多不吉利,改成小女孩,也能让戏更圆满些……”

通常情况来说,林芙满是一个很有素质的人。

她认为人性本善,倡导与人为善。

但现在,她真的忍不住了:“我日你个仙人板板!你他大爷的在说什么东西?!老娘一句话都听不懂!

“一会儿说女人的故事没人看,男人的故事才好看,一会儿又说小男孩的事情不吉利要改成小女孩才圆满……

“你大坝的舌头和脑袋没商量好是不是?搁这左脑搏击右脑,大脑肘击小脑呢?!”

县令反而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你怎么说话呢?!我只不过好心罢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讲话这么难听!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林芙满想打人了。

她拳头都举起来了,但对比了一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对面县令肥硕的身躯,她觉得自己应该打不过。

她深吸一口气:“这戏不用演了!你觉得女子的故事没人看,可你别忘了,救了秋和城的,就是我和县主,还有那些你觉得不威风的女医工们!你否定了我们,那你这出戏也没有必要存在!”

县令看着她,反而想不明白了:“你何必这么在意这些细节,为了这点事动怒?明明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啊,不信你翻翻史书,传颂的不都是男人的故事吗?女人的故事有几个是正面的?”

林芙满看着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突然感觉好累啊。

她感受到了那种刚来秋和城时,想着救人却被恶意传染后的疲惫。

她有点不想和县令争辩了,因为她知道,她不可能说服他的。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和他争辩,这完全是白费力气。

她下意识看向下面还在期待看戏的百姓。

她知道,县令之所以这么改,是打从心底里看不上女子,觉得女子成不了大事。

或许,她不应该去在乎这些。

她不需要靠戏台上的男戏子来证明自己。

她只要秋和城的百姓记得,是小团子托她带来了药,是她们治好的瘟疫,有无数女人不畏牺牲奔赴而来救助他们就够了。

“从来如此,不代表它就是对的,”林芙满叹了口气,“算了,你走吧。”

县令一脸无所谓,甚至觉得她有点像疯婆子。

他扭头就要走,却被侍卫拦住了去路。

县令一愣,林芙满也愣了,二人齐齐回头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谢文陵。

只见谢文陵面若寒霜,眼神冰冷。

县令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谢文陵直截了当开口:“把他拖出去,斩了。”

不带一句废话,一点争论。

“是!”侍卫应声上前,伸手就要架起县令。

县令吓傻了,不敢置信:“为、为何?”

但谢文陵根本不搭理他。

县令知道他是真的会杀他,绝对不可能手软,也绝对不是吓吓他的。

他瘫在地上,裤子都湿了,嘴里语无伦次地哭喊:“谢大人饶命!下官错了!下官再也不敢了!求您饶我一条狗命啊!”

林芙满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谢文陵会因为这事直接下令杀人。

虽然她对县令的做法很生气,也不齿他的为人,可终究觉得这算不上死罪,没必要闹到要人命的地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谢大人,算了吧……他虽然做得不对,可也罪不至死,教训一下就好了,没必要杀人。”

谢文陵本来也是不想搭理她的。

但是想着小团子给他写信的时候还特意让他多多照拂福福姐姐。

加上根据他的观察,林芙满确实是个和曲子晋一样的老好人。

他想了想,还是转头看向她:“你以为我是因为他改戏才要杀他?”

林芙满一愣:“不是吗?”

谢文陵随口举例了一下他的罪孽:“从瘟疫【爆发】开始,他就阳奉阴违,不肯放开粮仓救灾,偷偷高价售卖牟利。

“他几次试图带家眷逃出城,散播救灾无用论,导致百姓暴动,瘟疫扩散……

“之前不杀他,是因为局势不稳,怕引起官员恐慌,坏了救灾的事。现在瘟疫平息,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毕竟,那个时候,他不可能也不能一口气得罪官民双方。

他斩了那些私逃出去恶意传播瘟疫的病患,就得先安抚一下官方,给他们传递一个信息,他不准备对他们动手——别管是不是真的不准备,反正他得这么传递。

不过现在,事情平息了,民众爱戴信任他。

他可以对官方的人下手了。

林芙满这才恍然大悟,但她还是有些担忧:“可杀了他,会不会让其他官员害怕?万一他们以后不敢做事了怎么办?”

“不敢做事,总比做坏事好,”谢文陵对着侍卫挥了挥手,“拖下去,斩立决。另外,去把之前跟着县令一起克扣物资、散播谣言的那几个人也抓起来,一并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