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阎王点卯,点谁谁死

“陛下!”曲子晋不太会劝人,于是赶紧给魏修明使眼色。

在他希冀的目光下,谢文陵缓缓开口:“陛下言之有理,祸不及家人的前提,是惠不及家人。”

“什么?”

魏修明和曲子晋都愣了一下。

谢文陵自顾自道:“安国公夫人甘氏是甘家的人,而林大小姐身上更是流着安国公与甘家的血。他们两个都是安国公府与甘家的女子。他们既然享受恩惠,就必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所以,”他抬头,义正词严道,“臣恳请陛下严惩!”

“你在说什么啊你!”曲子晋急了。

魏修明愣了:“你的意思是,要杀了甘氏。”

“正是如此,”谢文陵道,“不仅如此,林大小姐既然身负两种罪恶的血脉,那么她必然不会成为什么好人,她也必须要死。”

“……那安国公妾室与二小姐呢?”魏修明顿了一下,问。

“她们受了安国公的宠爱,获得了从他那里得到的恩惠。也必须要死。”

“不仅如此,”谢文陵继续道,“还有安国公府的下人们,他们在安国公府当值,拿了俸禄,也算是受了安国公的恩惠,他们也必须要死。”

曲子晋惊呆了,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感觉谢文陵简直是阎王点卯,点谁谁死。

魏修明张了张嘴:“你……”

而谢文陵直接杀疯了:“还有。安国公里面的猫猫狗狗、鸡鸭牛羊、花草鸟鱼,他们全部吃了安国公府的食物,也算是受了安国公的恩惠,也全部都得死。里面的蚂蚁窝都得灌水银,蚯蚓都得竖着劈。”

魏修明和曲子晋试图从他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痕迹。

但是并没有。

谢文陵瞧起来极为严肃且认真,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杀气四溢。

他直接下跪请旨:“臣恳请陛下严惩!将安国公府满门抄斩!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活物!”

“……大可不必。”魏修明愤怒的头脑逐渐冷静,甚至觉得自己和谢文陵一比真是善良的过分。

“谢大人,你……”曲子晋甚至关切道,“你昨晚被老丞相囚禁时经历了什么?你还好吗?”

不然没办法解释他今天怎么突然杀心这么重。

魏修明叹了口气:“曲爱卿,我们来聊聊该怎么处置吧。”

曲子晋回过神来,先试图救人:“陛下,安国公夫人虽然是甘家的人,但是甘家犯事时她早已出嫁,并且她并没有从中获取任何利益。

“臣觉得,甘家犯的错,不应该牵连到她。

“而林大小姐更是如此,她举报有功,应该嘉奖才对。”

魏修明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过激了,安国公和甘家犯事是他们的错,他不该牵连其他的人——这里点名谢文陵。

“爱卿言之有理,爱卿认为该如何?”

曲子晋道:“安国公判其流放千里,其余家眷贬为平民。而甘氏与林大小姐仍可保留名下财产与贵族头衔。”

“太轻了,”魏修明摇摇头,“查抄家产,判安国公废为庶人,流放千里。至于家眷,同样废为庶人,逐出皇都,不得再回。至于林大姑娘……念其检举有功,那就允她保留名下财产,额外赏赐百金。”

曲子晋仍觉得有些重,但魏修明却抬手,不许他再开口:“就这样吧,不必再议。”

随后,他迅速命人拟好圣旨并盖章。

“陛下英明。”待玉玺落下,谢文陵才悠悠开口。

曲子晋和魏修明都诧异看向他,只见他跟没事人似的起身,笑盈盈问:“可否让臣与曲太傅前去安国公传旨?”

魏修明沉默的与他对视,突然感觉手里新鲜出炉的圣旨好像有千斤重。

他好像被耍了。

不,他是被骗了。

这小子装疯卖傻说要严惩,合着是为了让他自个儿觉得太过了从而轻判啊?

魏修明咬牙切齿,把圣旨往他脑袋上砸:“去你的吧!”

谢文陵抬手轻松接住,露出感恩的表情:“陛下仁慈,臣感激不尽。曲太傅,还不快走?”

“啊?……哦。”曲子晋迷茫地走出去。

“喂!”魏修明在后面看着谢文陵悠然离去的背影。

安国公府的朱漆大门紧闭,门前的石狮子依旧威严,却没了往日的热闹。

侍卫上前,轻叩门环,片刻后,侧门缓缓打开,一个老管家探出头来,看到是谢文陵与曲子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忙躬身:“谢大人,曲太傅,里面请……”

两人刚走进府内,就看到李玉娘站在正厅门口。

她穿着一身素色衣裙,发髻上只插了一支银簪,脸上没了笑容,眼底是强撑的镇定。

看到谢文陵手中的圣旨,她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实际上,她自从早上得知安国公被关押之后,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这是她短短不到三十年的人生里第二次家中突逢骤变了。

或许是她的命确实不好吧。

但她还是如同第一次那样,独自站在了门前。

上一次,是为了守住父母留下的遗产。

这一次,是为了守护身后的家人。

她走上前,声音平静地问:“谢大人,曲太傅,不知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谢文陵停下脚步,打开圣旨宣读:“陛下有旨,安国公谋逆,结党营私,罪大恶极,判流放千里。其府中财产尽数抄没,党羽一一捉拿。念其家人多为无辜,特免流放,贬为庶人,明日午时前离开皇都,永世不得返回!”

曲子晋在一旁不忍道:“这是陛下的恩典,还请你们……”

“且慢!”李玉娘突然开口,打断了曲子晋的话。

她转身走进正厅,片刻后,手里拿着两份纸笺走了出来,递到谢文陵面前:“谢大人,这是安国公之前写下的休书,还有他与林令蓉小姐的断绝父女关系证明。”

谢文陵与曲子晋对视一眼,接过纸笺翻看。

和离书上,安国公的字迹清晰,休妻之意坚决。

断绝关系证明上,也写明要与林令蓉从此脱离父女关系,生死不相干。

这是安国公早就写好的,他早就想将林令蓉母女赶出安国公府,只不过一直被她压着。

此刻,算是派上用场了。

“谢大人,”李玉娘强压声音颤抖,“甘芳桂与林令蓉,早已不是安国公府的人,按道理,不该受到牵连。还请大人通融,让她们不必被祸及。”

谢文陵看着李玉娘,倒是有些惊讶了。

没想到她居然是想着帮甘芳桂和林令蓉脱罪,而非是为了自己。

他沉吟片刻,曲子晋倒是直接开口:“既如此,便按姨娘说的办。甘芳桂与林令蓉小姐,可留在皇都,不必离开。”

李玉娘松了口气,对着两人深深一揖:“多谢大人。”

谢文陵睨了曲子晋一眼。

他好像没同意吧?

……罢了,他会想办法说服陛下的。

正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甘芳桂带着林令蓉和林芙满匆匆赶来。

甘芳桂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脸色苍白。

林令蓉低着头。

林芙满则红着眼眶,一进厅就扑到李玉娘身边,哭了起来:“姨娘,爹……爹他怎么样了?外面的人都说爹犯了大错,是不是真的?”

李玉娘摸了摸林芙满的头,强忍着眼泪,轻声说:“福福,别问了,我们……我们明天就要离开皇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