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命运”石板

在这片时空结构混乱的“海洋”，一个具有些许秩序规则的特殊节点中。

数十座“泡沐世界”聚合而成的“泡沫界域”，正不停散发着信仰之力，以万灵信仰的唯心特性为凭，时时刻刻抗拒着“界域膜壁”之外充满混乱，充满不确定的时光力量，维系着这个特殊节点相对稳定的秩序，锚定住自身未来无穷随机变化的相对稳定。

然而，即便有着这种能锚定自身下一瞬“存在”的唯心信仰力量在，这座“泡沫界域”依然还会有一些能量或者物质无端溃散，让这座天地内的生存空间，变得更为紧张，令凡俗生灵能利用的物资，变得更加稀缺。

此刻，一尊信仰神灵宏伟的神城，悬停于“泡沫界域”中央的天际，从“界域膜壁”之外接引来一缕又一缕充满随机性质的能量，并略带错乱和失序的王境法则，将它们凝固成一块又一块黝黑的结晶体，悬浮在神城的祭坛上。

“呼”

七年后，这尊信仰神灵看着神城的祭坛，悄然松了一口气，缓缓收束着自身的信仰神力，操控着整座神城逐步下降，远离“界域膜壁”，伴随着脱离这条代表了“混乱”的边界的影响，这尊信仰神灵周身的王境法则逐渐恢复正常，充斥起应有的规则秩序。

不等神城返回“泡沫界域”的大地之上，这尊信仰生灵就拿起了一枚黝黑的结晶体，将自身的信仰神力都灌注进去，稀释着黝黑的结晶体内部那充满随机性质的力量，让它们在王境法则的束缚下，具备一定的可控性。

他伸手在半空凝结出一道神印，调动起这枚黝黑结晶体的力量，以此施展出属于信仰神灵的权柄。

“创生·存在。”

威严的神言从这尊信仰神灵的口中说出，就爆发出接近王境极限的恐怖力量，为整座“泡沫界域”降下神迹。

于短短一刹那，星星点点的金色光雨从天穹上降下，落入山川河流，洒入海洋荒漠，融入高原林地，让近千年来，无端消失的物质和能量从各处重新衍生，补全了天地法则随机消散而带来的微弱运转问题，令整座天地都趋于正向循环。

但在降下这道神迹之后，这尊信仰神灵的面容却泛起了一丝愁容，轻声叹道，“每千年都要降下一次覆盖整座天地的大范围神迹，这是任何一尊神王都难以撑起的恐怖消耗，怪不得那几位古老神王不是力竭而陨，就是进入了最彻底的沉眠.”

“可如果不降下这种能覆盖整座天地的大范围神迹，随着时间的流逝，凡俗生灵的生存空间就会逐步缩小，供给的信仰之力也会慢慢衰减，最终导致自身的力量逐渐衰退。”

“当前唯一一种已知的，可以扩大天地范围的方式，就是有信仰神明将自身的阶位成功从真神晋升为神王。但几十万年以来，除了我十分幸运的成功晋升，其他信仰神灵全以失败告终。”

这尊信仰神灵估算了一下自身的信仰神力，以及万灵信仰补充的速度，心中顿时泛起一缕悲哀和些许绝望。

最多只能再释放六百次左右的大范围神迹，也就是大概六十万年后，他此刻厚重的信仰神力就会彻底枯竭。若是在这个时间段，有信仰神灵将自身的位阶成功晋升为神王，扩大天地范围，接替他施展大范围神迹，那还有的救，不会力竭而陨。

只要处理好后事，将自身的感悟和万灵信仰的权限，都交接给新晋的神王，就能进入最深层次的沉眠，以自身之念转化出信仰之力，慢慢去恢复神王位阶的力量，等待有朝一日再度苏醒。

可是在六十万年内，真有信仰神灵可以从真神成功晋升为神王吗？

作为执掌万灵信仰的当代神王，他没有一点信心。

神城在缓缓降在大陆的中央，缕缕信仰之力瞬间从四面八方开始汇聚而来，十分的汹涌，也十分浩瀚，更是壮观无比。

只是当这些信仰统统被导入神城的祭坛上，将黝黑的结晶体统统转化为可供施展大范围神迹的可控耗材，并彻底融入“界域膜壁”，修复这些年来随机缺失的损伤后，最终剩下的零星信仰之力，压根不够他恢复当前缺乏的信仰神力。

想要彻底恢复到巅峰状态，只能凭借自身之念转化出信仰之力，填补这些空缺。而且大概在五十万年之后，疲惫的意识将再也无法将自身之念转化出信仰之力，彻底进入信仰神力的衰退期。

当代神王合拢眼眸，无声的叹息一声，坐在祭坛边上，就开始以自身之念，恢复自身的信仰神力。

只是下一刻，他就猛地张开了合拢的眼眸，看向某座距离神城极为遥远的神山上，注视着一尊位阶开始已然处于真神顶峰的信仰神灵，望着他用尽自身信仰力量，也无法锚定下一刻“存在”，开始逐渐消散在虚无中的身影。

没有丝毫遮掩的注视，自然被这尊正在消散的信仰神灵发觉。

他望向了当代神王，神情中带着些许哀求，“天舟.神王我还想继续存在下去.请，救救我.”

话音刚落，这尊信仰神灵就彻底消散了，属于他一切的痕迹，都失去了踪迹。当世唯一还能确定他存在过的，也就只有信仰他的生灵，以及各尊信仰神灵脑海中，关于他的些许记忆。

这不是遭遇了什么袭击，也不是遭遇了什么异变，更不是自身神力运转失常而导致的化道。

这只是很单纯的消失，形同大海上点燃的火星，在太阳明媚风和日丽的午后，就十分自然的熄灭了。

坐在神城祭坛边上的天舟神王，眸中流出一丝伤感，他看着微微泛起波涛，却如同黑白默片的岁月长河，轻叹道，“宁朔，这是自然的规律，就算是能为台南地降下大范围神迹的神王，也不能阻止这种消散。”

“而且神王的信仰神力宝贵，我不能为这种根本不能挽回的事情，就消耗众多的信仰神力一旦做了，这不仅是对天下万灵信仰的辜负，更是当代执掌万灵信仰权柄的神王的严重渎职。”

此时，数位面容苍老，气息微弱到近乎跌落神坛的神王，从神城之内走出，看着宁朔真神消散的身影，微微摇了摇头。

其中一位身高五米左右，体态圆润的老神王，指了指铭刻在宛如黑白默片的岁月长河的宁朔真神的身影，低声说道，“如果有一日，这片天地出现的神王够多，或者天地之外混乱无序的时空能逐渐稳定下来，以神王的权柄，复活一尊真神，还是有希望的。”天舟神王带着些许麻木神情，看着体态圆润的老神王问道，“钟浩老师，那这个时代什么时候会来临呢？”

紧接着，他以耳语般轻音，回复着自己的发问，“除非在十万年内，同时出现三尊以上的神王，让他们轮流执掌万灵信仰的权柄，降下大范围神迹，有时间恢复休息，有时间恢复消耗的信仰神力，才有可能打破当前这无力反抗的困境。”

“并且在四尊神王诞生之前，需要三尊当代神王都足够幸运，不会像宁朔这般，十分自然的消失在天地之间。只是，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也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吧？”

“执掌万灵信仰的当代神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自我消散的先例。”

钟浩神王微微挺起略带弯曲的腰背，铿锵有力的说道，“是有执掌万灵信仰的当代神王发生过自我消散的先例，可近千万年以来，这不才发生了一次？”

“位阶越高，自我消散的可能性就越小，这都是我们诸多老神王，共同确认过的事情，也同样是一条修行的公理。”

天舟神王看着来给他做心理疏导的数位神王，心气缓缓提起，驱散了心中的些许绝望，但对于钟浩老师刚才所说，他却并不认同，也很难去认同。

这条所谓的“被诸多老神王共同确认过的修行公理”，在天舟神王看来就是一种“幸存者偏差”。

在古史记载中，他们这座天地诞生过的神王，即便高达上百之数，可相对于凡俗亿万为单位计算的生灵，在这样的本容量上，完全就不具备可比性。

凡俗和寻常的信仰修行者，每天都存在自我消散的个体，他们这些神王中，也存在过自我消散的个体。当把自我消散的概率，固定到实际存在的个体时，自我消散的概率，都是相同的。

只有100%以及0.00%的区别，这也是实际个体存在与否的区别。

若将时间拉的够长，就算没有遭遇力竭而陨的危机，神王位阶的神灵也终究有一天会发生自我消散。

这种“公理”，不过是一种心理安慰剂罢了。

天舟神王嘴角扯出一丝有些勉强的笑意，转移了话题，轻声问道，“各位老师，你们在百万年前，不是观测到‘泡沫界域’之外的‘海洋’，已经开始回荡起一种特殊的‘秩序’了吗？”

“天地之外混乱无序的时空，可以做出神王预言，判断出什么时候可以逐渐稳定下来吗？”

一尊拄着拐杖，身形矮小，面容慈祥，好像凡俗老妇人一般的神王缓缓来到天舟神王身前。

她带着些许疲倦的说道，“天舟，我们的神力在维持清醒之外能观测到天地之外的变化，就已经是极限了。神王预言这种有限窥探未来的神迹，我们这几个老东西就算燃烧掉自身所剩不多的神王本源，也无法完成大神迹的前半段。”

“你在位的时间不长，或许还没有彻底摸透万灵信仰的权柄大范围神迹和大神迹，都需消耗海量的信仰神力，以及那些不稳定的外界能量，来充当耗材，才能顺利发动的。”

“最强的神王，永远是当代执掌万灵信仰权柄的当代神王，一旦交接权柄，成功退位，神王除了位阶附带的能力，能动用的信仰神力的数量，大概连一尊寻常的信仰神灵都比不过。”

看着身前气息微弱的各位老神王，天舟神王愣了愣神，但体内万灵信仰权柄中传来的回应，却证实着这位形似老妇人的老神王说出的话语，是完全正确的。

这真的大大出乎天舟神王的预料，他还以为只要从沉睡之中再次苏醒过来，就算不能彻底重回巅峰，也可以拥有大部分力量，结果苏醒后，能动用的信仰神力，居然比一尊寻常的信仰神灵，还要来得稀少。

没等天舟神王回过神来，大概八十厘米高的，老树人模样的老神王，就慢慢腾挪着树身下的根系，来到天舟神王的面前，递来一块铭刻着“命运”，疑似字符的奇特纹路的石板。

老树晃了晃身体，带着些许乐呵的说道，“天舟啊尽管我们这些老神王很难在信仰神力上帮到你，但作为神王，即便退位了，即便实力不在巅峰，即便没有再掌握万灵信仰权柄，可漫长岁月对外界的观测，我们还是做出了一定成果。”

“以细微的信仰神力回荡外界，寻找可能存在的新天地、检测外界混乱的时空结构，建立起锚定天地本身‘存在’的‘界域膜壁’、探寻到外界出现一缕正在规律波动的秩序力量，疑似形成的周而复始的‘潮汐’.”

“这些都是我们这些老东西在退位后，辅佐当代神王所做出的贡献.当然，很多老伙计，都在种种意外中，彻底消散了。”

天舟接过了石板，伸手触摸着“命运”两种疑似字符的奇特纹路，眼中闪过一缕缕思索。

他神色略带肃穆的说道，“各位老师，这块石板，就是你们这近百万年来的观测外界，并完成的研究成果？”

老树伸出枝桠，点了点石板，带着些许凝重的说道，“准确来说，这不是我们完成的研究成果，而是我们从外界‘海水’中察觉到的，一种疑似不会自我消散的规则，然后通过种种手段，将其铭刻在了石板上。”

“但具体情况是怎样，是不是真的不会自我消散，我们无法下结论，它超出我们判断的范围了。因此，需要你这位当代神王，动用信仰神力，用出大神迹，才能进行印证我们的猜想。”

“当然，是否动用大神迹，取决于你自身的判断。”

天舟神王触摸着“命运”石板，心绪逐渐起伏不定，神情变得更加肃穆。

他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