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7章 杀伐之本,众生之具

“这可真是……”

皂歌的洞府当中,白虎监兵神君坐在一处火池之前,感受着火池当中的变化,感受着,其间火,土,金那五行的流转。

同时,也借助这火池当中的火气和土气,一边砥砺杀伐,一边深藏锋芒。

忽的,她一抬眼。

这洞府之外,整个凤岐妖国的变奏,便都在她的眼前浮现出来。

那隆盖在凤岐妖国当中的杀伐之气,也都在这刹那之间,彻底迸发出来。

——可实际上,按照白虎监兵神君的推算,按照那杀伐之气的汇聚,按照那‘天机’的彰显,这凤岐妖国当中的局势,还得再过上个三五年,才会被引爆。

可现在……

“人发杀机,天翻地覆。”

“杀伐之道,终究是人之道,是生灵之道。”

沉吟刹那过后,白虎监兵神君很快就确认了这其间的缘由。

杀伐之道,虽然在她的推动之下,成为了天地之间某种‘天规地矩’一般的法度,象征着天地变化的一个大节点。

但杀伐的本质,和其他规度的本质,也依旧还是有所不同的。

天地之间,其他的规度,什么水汽大循环,什么五行轮转,四象变化等等,那都是以整个天地的未来为框架,是为了天地的存续而存在,和生灵无关。

就算天地之间,一个生灵都没有了,那日升月落,那四时变化,也都是一如往昔。

这样的规度,便是落于天地的规度。

天地之间的生灵,无论是什么生灵,都只能去适应这样的规度。

但杀伐的规度不一样。

其是着眼于生灵,着眼于人的规度。

其存在的本质,不是天地的一个保险——而是对天地之间生灵的一个保险。

说到底,这终究是仙道盛事,个人的伟力,无比的恢弘庞大。

那生灵之间的秩序,就算腐朽,又能如何呢?

只要大罗的伟力还在,只要圣人的伟力还在,那再腐朽的秩序,都不会牵连到大罗,也不会牵连到圣人。

这样的秩序,其根基,便是大罗或是圣人的力量,只要他们的力量还在,便没有人能推翻这秩序,这秩序当中的人,也没有谁能反抗这秩序。

——而这杀伐的本质,便正是为此而存。

其是一柄剑。

是针对那些有着无比伟力的大罗,乃至于圣人的一把剑!

当那秩序,太过于腐朽的时候,当那秩序之下的生灵,已经完全无法忍受这秩序的时候,便是这名为杀伐的神剑出鞘,将那秩序当中的一切,都给涤荡得干干净净,然后重新建立一种新秩序的时候。

换言之,这杀伐的规度之下,想要引动这杀伐的变化,其重点,本来就不在于天时,也不在于地势。

而在于人心!

杀伐的功果,是悬于人心上的功果,是因人心而变的功果。

这是天地之间,最没有‘定数’的功过。

因为人心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故而,这杀伐,也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这样的变化之下,就算是白虎监兵神君作为这杀伐的象征,作为这杀伐的主宰,她都难以掌握杀伐的具体,也难以推算杀伐的变化。

一种完全脱离了推算和掌控的功果——不得不说,这是天地之间,最为神异的一种功果。

“这样也好!”明悟这一点的时候,白虎监兵神君先是一愣,随即,便是突然生出一阵信息的感觉来。

脱离了推算,无法被掌控……这样才好!

唯有这样的功果,才能真正意义上作为天地生灵秩序的一道保险阀。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这是很多年前,天地之间对那法度的认知。

无论是天庭执掌天规的仙神,还是人间执掌法度的司寇,他们对于法度,都是这样的一个认知。

但在敖丙掌握了天规过后,便对此说法,不屑一顾。

敖丙所认知的天规,其重点,便在于:明。

天规的存在,法度的存在,不是为了让人不可知,也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威。

恰恰相反。

天规法度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知晓,让人了解,让人不去触碰。

至于说当天规被所有人知晓过后,那诸多的生灵,会不会去规避那天规——那是天规的问题,而非是生灵的问题。

为此,敖丙更是直接将天规的内容整理成册,直接雕刻在那斩仙台之前,雕刻在那天门之前。

如此,无论是路过斩仙台的仙神,还是出入天门的仙神,他们都能清楚的看到那天规的内容。

如此,他们做什么的时候,便也清楚的知晓,他们到底有没有触犯天规。

如此,当那些巡天使者们找上他们的时候,那些仙神,自然也知晓,那到底是为什么……

在敖丙过后,天规的存在,便是从让人‘不可知’,变成了‘让人明’。

不过,也正是如此,那天规的存在当中,也的的确确,是多了一些后患,天地之间,许许多多的仙神,都以钻天规的空子为乐趣。

那许许多多的仙神,都以天规为棋盘,和巡天使者们,斗智斗勇。

在那过后,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这样的说法,便已经是在天地之间彻底的绝迹。

而此刻,白虎监兵神君便突然是发现,这杀伐规度的存在,便正好是符合了那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的道理。

——只不过,过往的时候,‘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的道理,是针对天地之间,处于

而这杀伐规度上的‘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则是针对天地之间的,那些执掌秩序的‘权贵’。

因为人心不可测,故此,人心的忍受程度,也不可测。

故此,那些站在寻常生灵之上的‘权贵’们,便也永远不清楚,他们对寻常生灵的‘欺压’,要到哪一个程度,才能触动这杀伐的显化……

不过,这杀伐之间,有一个事实,是可以确定的。

天规的‘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是因为天规更多所触动的,是罚,而不是死……故此,就算‘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也会有人一点一点的去试探。

但这杀伐的‘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其所触动的,便是彻彻底底的死去,是彻彻底底的消亡,是彻彻底底的洗牌。

这样的情况下,敢于一点一点的去触动‘底线’的人,便也会受到极大的限制,会承受极大的压力。

毕竟,人心,是经不起试探,也经不起压迫的。

同样的压迫——或许今天能够承受,但明天,或许他就不能承受了。

所以,这杀伐的规度之下,天地之间绝大多数的掌权者,那些‘权贵’,他们面对众生时的选择和策略,便不会是去试探众生所能承受的极限。

而是会选择对众生‘松绑’。

今天的压力,众生是能够承受的——那么,如果要有所改变的话,便也必定让压力减轻,而不是让压力继续增大。

因为,这前者,是必定安全的。

但后者,却未必安全!

“这就是人心么。”白虎监兵神君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来。

那杀伐的本质,便被她把握得越发的清楚。

——虽然她还不曾彻底的收拢那杀伐的权柄。

虽然这南赡部洲当中,依旧是有各处都在涌动那杀伐的气机。

虽然许许多多的强者,都在这南赡部洲当中走动,收集杀伐的气脉,以此凝聚杀伐的权柄,想要借助杀伐的权柄来成就‘超限’。

但,白虎监兵神君却已经是无比的肯定——这杀伐的权柄,已经被她所把控。

当她明悟了这杀伐当中所蕴藏的人心,以及这杀伐和众生的关系时,无论是盘天之内,还是盘天之外,便都不可能有人和她竞争这杀伐的权柄了。

无论其他人如何的斟酌,也无论他们如何的琢磨,也无论这杀伐,如何的不显化,不完整……

可只要有朝一日,这杀伐的权柄因为天地的局势而聚拢,而显化,那这杀伐的权柄,就会直接归拢到她的手中。

至于说这其间的缘由……

那不仅仅是因为她明悟了这杀伐的本质,明悟了杀伐和众生之间的关联。

同时,也是因为她认可这本质,认可这关联。

她的存在,便和这杀伐的权柄,相互成就。

杀伐,作为天地之间的规度之一,其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规训众生,而是作为众生的工具,作为众生的怒火……那执掌杀伐的人,也甘愿如此,甘愿和这杀伐一起,成为众生的工具和怒火。

白虎监兵神君相信,整个盘天当中,愿意和她一般,认可这杀伐的权柄,愿意以此成全众生的强者,寥寥无几!

“所以,是我选择了众生,而众生选择了杀伐,最终,这杀伐又选择了愿意选择众生的我。”

念头之间,那象征着杀伐的剑器,便再次在白虎监兵神君的眼前出现。

往昔的时候,这剑器出现的时候,被锁在剑鞘当中的锋芒,便是以一种迫不及待的姿态,要将那剑鞘的束缚给撕裂,想要从剑鞘当中摆脱出来,不受任何的束缚。

可此时……

这剑器再度显现出来的时候,却是异常的安稳。

剑鞘当中的锋芒,如同水一般的沉静。

甚至,那剑鞘本身,都已经是化作了这剑器的一部分一般。

那是那象征着杀伐的剑器,以此进行自我的蛰伏。

在白虎监兵神君明悟了这杀伐的本质时,这杀伐本身,便也同样是明悟了‘自己’所存在的意义。

于是,这剑器便也知晓,此时还不到他出鞘的时候。

——其出鞘的时机,不在于这剑器,也不在于白虎监兵神君这位执掌杀伐的强者。

而在于,众生的心意。

当什么时候,天地之间的众生认为应该有这样一场杀伐了,这剑器上的剑鞘,便会自然而然的落下……

当然,此时这剑器蛰伏,也不代表天地之间的杀伐为此而平息……

随着人心的变化,天地之间,依旧是有着无穷无尽的杀伐在漫卷。

而那些杀伐,便能看做是白虎监兵神君手中这剑器,因为人心而落下的显召,是这杀伐,对于人心的回应。

其以一种无比公平的方式,回应着天地之间所有的生灵。

于是,这南赡部洲之间,这天地之间,大的杀伐不见,但小的争端,却是越发的激烈。

在这激烈的‘小小的争端’之间,那杀伐的气息,便也越发的激荡,越发的恐怖。

盘天之间,治与乱,安平和杀伐,便在这局势之间,不停的交错。

下一个刹那,杀伐的鼓点响起,将白虎监兵神君从天人合一的状态当中惊醒。

那是围攻凤岐妖国的那些强者,已经踏进了这都阙之间,已经踏进了这火焰山之内。

“皂歌,还不降服,更待何时?”心藏菩萨信心满满,从容无比的走进这都阙之间。

那梧桐树,已经是从熔浆当中升了起来——梧桐树上,国运所显化的凤凰,在树上飞腾跳动,却无论如何,都跳不出那梧桐树的框架。

这所印证的,便是如今这凤岐妖国的国运,如何的汹涌漫卷,都难以脱出这阙都,和妖国当中那无数的国人相勾连的情况。

“国运被压,凤岐妖国之内,便是一盘散沙。”

“而这凤岐妖国破灭,又反过来使得国运破碎。”

“皂歌,你感觉到了的吗,你的根基,都在和国运一起崩溃。”

“若不尽早降服,以我佛法洗涤你的根基,那这凤岐妖国破灭的时候,就是你被妖国反噬,万劫不复的时候。”

心藏菩萨说着,极力的劝说,想要让皂歌屈服。

“是吗?”那梧桐树下,皂歌端坐不懂,神色上,却有一些戏谑。

在这戏谑之间,便又有声音响起。

却是另一位绝顶的太乙,也踏进了这都阙之间。

“菩萨这抢先一步,可曾说动凤岐国主归降?”来人的声音,就和皂歌的神色一般戏谑。

——这凤岐妖国,都还不曾覆灭,这心藏菩萨,便是急吼吼的往这都阙内部而来,便似乎是只要他抢先一步,就一定能降服皂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