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卧薪尝胆
答案是肯定的,至少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里,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桓不去,甚至一度颇为炽烈。
要探究这背后的缘由,便不得不提白镜——这个既是他血脉延续的后人,更是他倾注了心血精心雕琢的璞玉。
在白磬心中,白镜早已被默认为白家未来的擎天柱石,他所期盼的,是让白镜顺利接过自己手中的衣钵,成为白家继他之后又一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大宗师级能力者。
为了这个关乎家族兴衰的宏伟计划,白磬从未有过丝毫懈怠。
要知道,以他大宗师的尊位,寻常子弟哪怕是想得到他只言片语的指点都难如登天,可他却甘愿放下身段,日复一日地亲自督导白镜修行。
从基础心法的吐纳调息,到高阶招式的拆解演练,再到实战经验的复盘总结,事无巨细皆由他亲力亲为。
不仅如此,他还动用了家族积累的海量资源为白镜铺路,小到能洗髓伐脉的珍稀灵药,大到能模拟各种极端环境的修炼秘境,只要对白镜的成长有益,便从不吝惜。
起初,一切都如白磬所规划的那般顺风顺水。
白镜也确实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与毅力,悟性极高,一点就透,修行进度一日千里。
在整个自然教会的年轻一辈中,他如同鹤立鸡群般耀眼,无论是同辈间的切磋较技,还是外出执行的历练任务,总能拔得头筹,早早便成了众人眼中公认的“天之骄子”。
然而,豫州那次看似寻常的行动,却成了这场完美计划的转折点。
谁也未曾料到,白镜会在与姜南云的交锋中败得那般狼狈——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如同土鸡瓦狗般被对方轻易碾压。
这场惨败所带来的冲击,远不止表面上的胜负那么简单。
姜南云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在白镜心底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最终凝结成了一道顽固的心魔。
正是这道心魔,让原本势如破竹的白镜在大师级境界戛然而止,任凭他如何苦修,境界瓶颈都如铜墙铁壁般难以撼动。
要知道,按照白磬最初的推演,以白镜的资质与资源倾斜,本该在两年前就顺利冲破桎梏,晋升为令人敬畏的宗师级能力者。
如今这般停滞不前,无疑让整个计划的进度严重滞后。
面对白镜这副颓唐模样,白磬的心中自是五味杂陈。
他对白镜的不争气心生不满,不喜他没能跨过那道坎,好几次在密室中看着白镜修行的影像,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眼底闪过掩饰不住的怒火。
但即便如此,他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彻底放弃这个晚辈。
“年轻人嘛,总要在跌跌撞撞中才能真正成长,白镜或许只是需要更多的历练来磨掉这股怯懦吧。”
白磬常常这样对自己说。
只是他自己也清楚,这份“不放弃”的背后,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早已付出了太高的沉没成本。
这些年来,为了栽培白镜,他投入的时间、精力、资源早已是天文数字,更别提那些因优先供给白镜而错失的其他培养机会。
若是在这个时候放弃,就意味着之前的所有付出都将付诸东流,数十年的心血可能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
不过白磬也不打算吊死在一棵树上。
凉风之山的试炼,于白磬而言,既是给白镜的一次破局之机,更是一场决定其命运走向的严苛考验。
这座终年被寒雾笼罩的险峻山脉,藏着能助修行者勘破心魔、冲击境界的秘辛,而玄霜云珀,更是与此地灵韵相得益彰的关键宝物。
他心中自有盘算:若白镜能在凉风之山的绝境中勘透心障,携玄霜云珀的力量成功冲破桎梏,晋入宗师之境。
那么即便此前有诸多不如意,他也愿意压下心中的不满,正式认下这个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后辈,让其名正言顺地站在白家未来的序列里。
可若是白镜依旧扶不起,在这般天时地利的加持下仍无法突破,那便只能说明,这孩子终究难堪大任,不值得再投入更多资源。
到了那时,白磬的态度也早已定下——不必再费心雕琢,只需将其扔到家族产业的某个角落,让他靠着漫长岁月的蹉跎,一点点磨出个宗师境界来。
往后余生,便在白家的体系里按部就班地效力,以此偿还这些年家族为他付出的心血,仅此而已。
毕竟,在白磬漫长的培养生涯里,白镜并非第一个让他失望的对象。
如今白家现存的宗师级能力者中,有近三分之二都曾是他亲手点拨过的苗子。
只是这些人最终或是天赋受限,或是心性不足,未能达到他预期的高度,才渐渐淡出了核心培养序列。
大宗师的寿元本就远超常人,白磬有的是时间等待。
这一代不成,便再从宗族子弟中寻觅璞玉,从头开始培养便是。
于他而言,家族的传承如同长河奔涌,一时的波折无法避免,只要方向不错,总会有能扛起大旗的后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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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凉风之山前,白磬曾反复告诫自己,早已为所有可能的结局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无论白镜最终是破壁成器,还是依旧困于泥沼,他都有足够的定力坦然接纳。
毕竟,这世间从没有绝对顺遂的培养之路,即便是大宗师,也得学会接受计划之外的变数。
可当白镜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真的出现在眼前时,他才发现,所谓的“心理准备”在亲眼所见的冲击下,竟如此不堪一击。
冰冷的杀意混杂着难以遏制的怒火,瞬间冲垮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
饶是活了数百年、见惯生死的大宗师,也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啐了一声:“废物!”
竞争不过别人也就罢了,修行之路本就藏着输赢胜负,一时的技不如人尚可理解。
可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平白死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这等连苟活都做不到的货色,简直是对白家血脉的玷污!
这些年倾注的心血、耗费的资源、规划的蓝图……瞬间都成了泡影,只留下满目的荒唐。
这股被愚弄般的愤怒灼烧着他的理智,只觉得从前在白镜身上浪费的每一刻时间、每一丝精力,都成了对自己最大的嘲讽。
但怒意翻腾间,一股更深沉的宗族执念压了上来。
再是废物,白镜身上流的也是白家的血,是他亲手纳入培养序列的后辈。
白家的人,纵是要清理门户,也轮不到外人来动刀。
这是刻在骨血里的规矩,容不得半点践踏。
他眼神一寒,指尖微动间,便已了结了一旁的雨萱。
那动作轻描淡写,仿佛碾死一只碍眼的蝼蚁,紧接着,冰冷的目光便投向了不远处的张玉汝——按照最初的怒意,这本应是下一个亡魂。
可就在他的视线扫过张玉汝的身形、气息,乃至他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灵韵波动时,那些细微到常人难以察觉的特质,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静水,在他心中漾开了奇异的涟漪。
白磬的目光骤然凝住,方才还躁动的杀意悄然敛去,一个全新的念头,正顺着那些被他捕捉到的细节,悄然在心底成型。
他改了主意,而且是瞬间做出的、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的决定。
在大宗师级的绝对实力面前,大师级能力者的一切几乎都无所遁形。
白磬仅仅是扫过张玉汝周身,便从他衣襟上未散的血气、发丝间沾着的山泥、以及那隐在气息深处的细微能量波动里,将此前凉风之山中发生的一切拼凑完整——包括那场以弱胜强的逆斩。
以大师级的段位,竟能正面斩落宗师级能力者?这等越级搏杀的狠劲与天赋,分明是块天生的大宗师料子!
更让白磬心头一动的是,这张玉汝与白镜截然不同。
白镜的成长,处处离不开家族资源的堆砌,如同温室里精心浇灌的花木,稍经风雨便可能折损。
可张玉汝身上那股凌厉的锐气,却像是在荒野中硬生生劈开荆棘闯出来的,带着一股不依赖外物、仅凭己身便能杀出一条血路的狠厉。
这般对比之下,昔日在他眼中还算璞玉的白镜,此刻竟显得像块顽劣的土块,黯淡无光。
白磬的目光在张玉汝身上停留许久,心中已悄然盘算起新的可能。
若是这小子识趣,愿意归入白家麾下,以自己的手段,未必不能为他铺路,让他最终承接自己的衣钵。
至于白镜之死的仇怨?在真正的天才面前,那点纠葛又算得了什么?
大宗师的格局里,从没有过不去的恩怨,只有值不值得的投资。
至于张玉汝会不会先假意应承,日后再伺机反水——白磬对此从未有过丝毫担忧。
呵呵,以他大宗师的手段,想要彻底掌控一个人,实在是易如反掌。
无论是种下隐秘的禁制,还是以秘法拿捏其命脉,甚至是从神魂层面施加束缚,他手中有的是办法让对方不敢有二心。
只要张玉汝点头,便再无挣脱的可能,这点自信,白磬还是有的。
那么,张玉汝会接受吗?
在丁璎珞和林逸看来,这根本算不上一个需要犹豫的问题。
一位大宗师抛来的橄榄枝,放眼整个修行界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谁要是敢拒绝,那简直是蠢得无可救药!
且不说成为大宗师的亲传弟子后,能得到何等恐怖的资源倾斜与指点,单是眼下这明摆着的处境——接受便能活,不接受便是死——就容不得半分迟疑。
换做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恐怕都只会有一个选择。
张玉汝的指尖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皮肉里,那点刺痛却远不及心口翻涌的矛盾来得尖锐。
他望着白磬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只觉得那里面翻涌的不是善意,而是一张无形的网,正等着自己心甘情愿地钻进去。
接受?这个词在舌尖滚了又滚,带着铁锈般的涩味。
他张玉汝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依附仇敌才能活下去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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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视线扫过不远处白镜冰冷的尸体,还有雨萱倒下时那双圆睁的眼,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不接受,恐怕下一秒就会步上他们的后尘。“忍辱负重……”他在心里默念这四个字,像是在咀嚼一块坚硬的冰。
古往今来,多少成大事者不都熬过这样的时刻?
卧薪尝胆的故事他从小听到大,勾践能为夫差牵马坠蹬,最终不还是报了国仇家恨?自己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活下来,只要能留在白磬身边,总有一天能找到他的破绽,总有机会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念头刚起,另一个声音又在耳边炸开:你忘了那些被自然教会迫害的人了吗?忘了那些死在他们手里的同胞了吗?现在要你摇尾乞怜,你对得起谁?
他猛地闭了闭眼,逼退眼底的涩意。
对得起谁?先对得起自己这条命再说!
神州国那边早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天人的追杀令至今悬在头顶,官方视他为异端,他早就像片无根的浮萍。
那些所谓的“忠诚”,在生死面前一文不值。他连回去的路都被堵死了,难道还要抱着那点虚无的骨气,死得不明不白?
更何况……他忽然想起白磬提到“承接衣钵”时的眼神。
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混入白家核心,甚至接触到自然教会的顶层谋划呢?
那些藏在暗处的阴谋,那些荼毒生灵的计划,他或许能亲手将其搅乱。
潜入虎穴,伺机而动,这难道不是比逞一时之快更有意义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胸腔里翻腾的气血平复下来。
接受邀请,就意味着要戴上假面,说尽违心的话。
可这又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时的隐忍,是为了将来更彻底的反击。
手指渐渐松开,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
他告诉自己,这不是投降,是蛰伏。
就像寒冬里的草籽,把根扎进泥土里,熬过最冷的时节,总有破土而出的一天。
白磬以为掌控了一切,可他未必知道,自己埋下的不是顺从的棋子,而是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雷。
“没什么可犹豫的。”张玉汝在心里对自己说,一遍又一遍,像是在给即将出征的士兵壮胆。
活下去,才有机会;活下去,才能复仇;活下去,才能让那些轻视他、追杀他、算计他的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他缓缓抬起头,迎上白磬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识时务”。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平静的表象下,有多少不甘在燃烧,有多少挣扎在撕扯——而这一切,都将被他死死压在心底,直到合适的那一天到来。
在白磬期待的目光之中,张玉汝缓缓开口道:“我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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