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村外一夜

金氏把最后一只碗擦好，放在草铺上，对父子二人说道：“睡吧，明天还得收拾。”

说着吹灭了蜡烛，窝棚顿时陷入黑暗。

三人在草铺上挤作一团，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谁也睡不着。

另一边，王家庄村口早就换了班。

先前那四个汉子已经回去歇着了，这会儿守着的是另外四人，正分别坐在道路两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们说，大富他们真会老实地离开吗？”

“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摸回来了吧。”

“不回来能住哪儿？总不能睡野地里。”

“王大富那性子可不好说，保不齐正猫在哪个暗处盯着我们呢！只要一打盹，他准钻空子溜进来……”

其中一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抬头瞅瞅天色：“这一宿可真难熬啊！”

另一人突然压低嗓门：

“你们说，族长会不会把大富家的地给分了。”

……

谈话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夜虫在草丛里鸣叫。

王家庄内，族长也还没有睡。

坐在堂屋，在他面前摊着族谱，目光却落在跳跃的灯火上。

“他们都走了吗？”他头也不抬地问。

坐在下首的长子连忙出声回道：

“还没有，大富他们并没有走远，应该打算在村子旁驻扎下来，离村子有二里地的距离。”

“苏家派来的那几人……没说什么吧？”

“值夜的首领是个明白人，只尽责看守，并不多话。”

族长轻“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

“该打点的打点，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子。”

“儿子明白，这一班的，我已经特地派人打点过了。”

“村里呢？”

长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

“议论总是免不了的，多数人说您处置得公道，只是……也有几个族老觉得是否太急了些。

还有人私下打听大富家那几亩田的归属……”

族长叩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住，抬眼时目光如刀。

王宏远立刻噤声垂首。

“传话下去，”

族长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

“地，是王大富家的地，现在是族里的地。

怎么处置，何时处置，自有族规定夺。

谁敢私下串联，打那些田地的主意——”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砸在寂静里：“休怪我翻脸无情。”

“是，儿子这就去敲打他们。”

长子忙不迭的应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顺从。

听到儿子的回应，族长微微颔首，一言不发地起身往内室走去，临到门边又驻足：

“让守夜的都警醒些，别让大富那小子……混进来了。”

房门轻轻合上，王家族长和衣倒在床上，良久才疲惫地闭上眼。

黑暗中，王大富被带走时那怨毒的一目格外清晰，而更远处，苏家的大门仿佛一座山影，沉沉压在他的心头。

赶走一个王大富容易，可这之后呢？苏家那边，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要是苏家安然无恙，肯定要给二丫头一个交代，到时候，就只能把王家老爷子拉出来。

这一夜，注定无人安眠。

山坳里，第一缕天光勉强撕开夜幕。

王耀龙钻出低矮的窝棚，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冷和湿气的空气。

回头看去，父亲王大富正站在棚外，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地望着王家庄的方向。

晨曦微光勾勒出他僵硬疲惫的侧影，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让王耀龙感到陌生的火焰。

混杂着不甘、怨愤，还有一丝近乎偏执的执念。

金氏也起来了，正在默默地收拾着昨日被扔出来的东西，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了，肚子早就已经饿了。

但是说什么，也得等吃过饭再说。

唤来这里唯一的婆子，二人开始摸索着寻找能生火做饭的干柴。

一切似乎与昨夜无异，但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王大富一家三口带着谢三娘等人，在这一待，就待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