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钗叶阳岚

第023章 毒蛇

彭妈妈道:“有人盯着她,她倒是还知道要脸,没有大张旗鼓去住客栈。早年苏家还在京时,苏夫人置办过一个小院,地契在她手里,她带着人连夜去了那处落脚。”

彭妈妈是冯氏嫁人后才培养出来的心腹,所以只称呼苏葭然生母,冯氏的妹妹苏夫人。

冯氏疲惫的按揉着太阳穴,满脸厌恶。

彭妈妈也忧心:“她那肚子,留着迟早是个祸患。奴婢说句僭越之言,这表姑娘就不是个安分的,就算现在迫于形势,暂时蛰伏,将来也迟早会拿这个肚子做文章,夫人……”

苏葭然肚子里的,毕竟是冯氏的亲孙,彭妈妈说话一直注意着冯氏脸色,见她没有露出不悦,才敢继续说下去:“您是否应该早做决断?”

冯氏没说话。

彭妈妈继续察言观色:“世子爷正在年轻气盛听不进劝的时候,为免伤及母子情分,奴婢做得隐蔽些,做成意外?”

冯氏抬手,制止了她,语气不耐:“不用管她,由着她去。”

彭妈妈不解,还想再劝,但是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敢再说。

虽说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男子在成婚前收用两个通房丫鬟暖床也是不成文的规矩,可是稍有些身份的人家,都会注意着不在娶正妻前弄出庶长子,更别提外室子了。

苏葭然现在虽然暂时蛰伏,但以她的心性儿,怕是难安于室,迟早还要仗着肚子的孩子作妖,届时,侯府和世子就被动了。

彭妈妈是看着凌木南长大的,是当真不想看他被一女子给毁了。

一旦外室子出生,后续再议亲,哪有门风清正的好人家肯把女儿嫁过来?

彭妈妈愁眉不展,但又知道冯氏才是凌木南生母,猜想她可能是心软,舍不得对亲孙子下手,忍不住叹气。

冯氏睁开眼睛看她:“你当我是妇人之仁,不想见血?”

彭妈妈一惊,表情略显僵硬:“夫人是慈母心肠……”

“慈母?”冯氏突然就笑了,笑声讽刺又带着恨,“从今以后这慈母谁爱当谁当去吧。他们两个,一个恩将仇报,一个不识好歹……如你所言,苏葭然绝不可能安分,既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我不出手,是懒得再为他们费心筹谋。她肚子里那块肉,如今是她手里份量最重的一块筹码了,瞧着吧,迟早她自己就会作没了。”

说着,她深深看了彭妈妈一眼:“叫人继续盯着她,不必刻意对她做什么,只适当的时候推一把就行。敢算计到我眼皮子底下?我堂堂开国元勋的永平侯府,她还真当是她那点不入流的下作手段能撼动拿捏?天真了不是!”

彭妈妈谨慎的点头应下。

可是对于凌木南,她还是不忍心:“那世子爷呢?那狐媚子手段了得,咱们世子爷又是个心思单纯……”

“蠢就是蠢,你又何必替他遮掩。”冯氏打断,眼底厌恶的情绪似乎更深,“他那里也不用管,我生养他一场,自是希望他这一生美满顺遂的,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若执迷不悟,就非要栽在一个女人身上,也随他去,我永平侯府也不是非他不可的。”

自己亲手教养长大的两个孩子,一个贪心不足,一个蠢笨如猪,换成是谁谁不灰心?

冯氏这话,就算只是气话,也属实严重。

彭妈妈胆战心惊。

可有些话,就不是她一个做奴婢的能妄加议论的了。

冯氏的确只有凌木南这么一个亲儿子,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宠惯了些,但凌致远其实还有一个十九岁的庶子凌木东,冯氏不是那种不容人的当家主母,虽然待他不如亲儿子亲厚,也没有苛待……

但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总不会动了让庶子袭爵的心思吧?

彭妈妈一颗心怦怦直跳,慌张不已。

冯氏重新闭上眼,神色间满是倦怠疲惫。

披风底下,她手掌悄然覆上自己腹部,也是心烦意乱。

另一边,宣宁侯府。

决定要出门,虞琢和虞珂各自回房梳妆更衣,虞璎则是着重处理哭肿的眼睛。

先用冰块镇过的茶袋敷上一阵,症状减轻后,才用上常太医给的消肿药膏敷在眼周,轻轻按摩,致使药效快速吸收。

一番处理下来,虽未完全消肿,辅以妆容修饰……

至少不知内情之人,不凑上去细看是看不出异样了。

然后,赌气似的,她又刻意挑了一身艳色衣裙换上。

一番折腾耽搁下来,就临近中午了。

要出门,自然要知会虞瑾一声。

蓼风斋里,虞瑾自一堆账册后抬头。

看着面前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三个妹妹,心情莫名愉悦几分。

“一起吧,正好要晌午了,我请你们去琼筵楼吃席。”她索性将账本一扔,“白绛,你去取些碎银和银票带上,用完午膳,我要采买一些药材补品,正好最近要给父亲去信,好一起捎给他。”

丫鬟们也是难得出门,石竹当即一声欢呼:“奴婢去备马车。”

下一刻,人就窜没影了。

着是白绛沉稳,眉宇间也隐隐透露几分愉色。

姐妹四人,分乘两辆马车,又带着家丁护卫和各自的贴身丫鬟,浩浩汤汤出门。

虞璎因为心中有愧,今日见到虞瑾多少还有几分别扭,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她冷静下来,自知逃避无用,便硬着头皮主动和虞瑾上了一辆马车。

前世的最后,虞家人丁凋零,虞瑾自己也无子女,偌大一个京城,就只剩虞璟一个血亲,她离京后,除了一年两封书信往府里给堂弟报个平安,二十年都没再回京。

虞瑾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外面喧嚣的热闹人声瞬间涌入,她又有种鲜明活着的感触。

虞瑾心情很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对虞璎道:“昨天那事,在我这已经过去了,我说过,你年纪小,难免识人不清,我允许你犯错。至于你自己……”

她说着,指尖点点虞璎心口的位置:“不好的经历,你是得永远放在这里,但是不必当做耻辱和负担,将它当成教训,引以为戒,这个坎儿才能真的迈过去,懂吗?”

这些话,是前世的后来她想对虞璎说的,只是在她懂得这样的道理之前,虞璎早不在了。

虞璎眼圈一红,吧嗒两滴泪,就那么猝不及防落在她妃色的罗裙上。

“大姐姐!”虞璎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因为是在马车上,少女压抑着哽咽。

虞瑾任她抱住。

感受着怀里少女带着温度的柔软的身体,前世,因为猝然阴阳两隔而横亘在那的隔阂,仿佛终于打破了桎梏。

她抬手,轻拍少女单薄的脊背,又好言相劝:“随便哭两声得了,一会儿眼睛又肿起来,你就躲在马车上别下去了。”

虞璎汹涌的泪意都要嚎啕到嘴边了,闻言,猛地哽住。

等到在琼筵楼门前下车时,虞璎已经调整好情绪,并且重新修饰了妆容。

姐妹一行从马车上下来,马上有机灵的店小二迎出来,将几人往楼上雅间里引。

虞瑾走在最后,这时,刚好,另有一辆华贵马车也在门前停下。

虞璎发现虞瑾驻足,就回头扯了扯她衣袖:“大姐姐,你瞧什么呢?”

虞瑾心不在焉,冲外面挑了下眉梢。

虞璎循着去看。

是一群丫鬟仆妇,拥簇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从马车上下来。

其中一个,生得柔弱娇美,面上却恹恹的,一副蹙眉不悦的模样。

虞璎瞧着她有几分面善,但一时又没想起是谁家的,正要细问,却发现虞瑾眼神变了。

她冷冷注视着那个陌生的少女,深敛的眉目间仿佛藏进了一条毒蛇。

虞璎从没见她对谁露出这么大的恶意,就是昨天凌木南和苏葭然那么算计她,她都只是游刃有余,一笑置之。

“大姐姐……”虞璎被她眼神里的杀机刺激,不期然打了个寒颤,声音发抖,却又下意识牢牢攥紧她衣袖。

生怕下一刻,她就扑上去,一刀将这个陌生少女脖子给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