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帝都震动

第294章帝都震动

贵族街区尽头的蓝玉馆中,埃莉诺卡尔文正靠在檀香屏风后的软塌椅上,轻轻晃动手中酒杯。

琥珀色的帝国荔梨酒在水晶杯中折出粼粼波光,映出冷漠的眉眼。

她正听人低声谈论北境。

“据说卡尔文家的那位年轻领主赶赴埋骨峡谷了”

“是他亲自带兵,还是派遣骑士团真能在那种战局里扭转胜败”

“呵,谁知道呢,北境的消息永远像封冻的河流,来得慢,也不可靠。”

她没有插嘴,只是嘴角一动,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那是她的侄子,卡尔文公爵最不受关注的第八个儿子,流放般地扔去北境,硬生生打下了一块地盘,如今似乎又立下了大功。

甚至最近却成了帝都贵族圈时常议论的话题人物这个路易斯卡尔文,真是个.麻烦而又有趣的存在。

埃莉诺低头,看向桌案上的那封未封口的信。

她已经写了一半,擬好措辞打算在战后第一时间送往北境,提醒她的哥哥卡尔文公爵。

是时候爭取那位“战功赫赫”的儿子替家族再立一功了,哪怕只是分润些军功名誉,她也必须在贵族议会中添砖加瓦。

而就在这时,一段急促而不安的脚步打破了她的沉思。

“女士—军务部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陛下离开帝都之后,已经失联五日。”

埃莉诺脑中嗡的一声:“.什么”

“还有,陛下率领出巡的三支军团也凭空消失。”

她站了起来,动作却极缓:“是官方公告吗”

“不是—是军务部泄密的,整个帝都都传开了。”

埃莉诺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战局、家族、侄子的战功、北境的归属、龙座会议下一轮的席次、帝国即將颁布的財政改革法案—.——

这一切,在这一刻都仿佛被这一股颶风吹散了。

皇帝失踪了。

一个从权柄高悬帝国之巔数十余载的存在失踪了。

更糟糕的是,那並非一个人离开,还带走了他的三柄最锋利之矛。

第一军团是帝都本地驻军,皇城直属部队,常驻帝都外环,是整个帝国境內反应速度最快的精锐军团。

其统帅、副帅皆由皇家直属嫡系担任,掌握著帝都最后一道屏障。

而皇室近卫军,皇帝的私人护卫军,编制虽小,但超凡骑士最多。

是传说中“千人可敌方军”的王者之刃。

以及帝国之魂一一龙血军团,选拔標准极为苛刻,唯帝都八大家族的子弟有资格进入,其余需有“三代军功”以上血统。

其不仅是武力象徵,更是政治人质,皇帝用它锁住所有贵族的心脉。

他们全部失踪了。

不是一个、两个骑士,而是皇帝与他能够统治帝国的利刃同事凭空消失。

在接下来短短数个时辰內,帝国的核心像被沉默了一般。

各大大臣闭门静默,唯一能见的,是那些那些不断出城的骑土与送信更多疾风鸟。

而帝都的各贵族公馆区內,烛火连夜不熄。

埃莉诺卡尔文披著黑缎长袍,立於蓝玉馆外的檐廊中,望著帝都夜色中少有的无月之夜,

冷意顺著脊背蔓延。

她已顾不得今天原本的计划毕竟北境的战况再如何惨烈,也比不上陛下与三军团同时失联的恐惧。

埃莉诺里命人准备马车,火速返回位於第七议政区的鳶塔宅邸,那是卡尔文家族在帝都最核心的情报中枢。

帝都夜雨如帘。

埃莉诺立於烛火斑驳的信台前,深吸一口气,將写信时的细密焦躁压下。

她已將所有情报整理完毕,密信里没有一句词,只有短短三页,匯聚了帝都当前最重要的真相。

“陛下失踪,不只是一次动盪。是帝国核心塌陷的前兆。”

她微微眯起眼,回顾过去三日,她的手下將一叠又一叠密信铺陈在桌面上。

没有什么哨的手段,只有最传统的耳目。

全部来自帝都各大贵族宅邸与官署的间谍、內线、僕人。

那表面依旧繁华如旧的宫廷与议政厅,实则早已如深冬结冰的湖面,平静无波,却隨时可能因一块碎石而彻底崩解。

她写给哥哥卡尔文公爵信中的判断:

皇帝此次失踪,极可能並非“外敌所为”,而是某种禁忌魔法所致。

而三军团的集体失联,象徵皇帝留下的“铁拳”彻底丧失,整个帝都上层失去了最后的恐惧纽带。

换句话说,谁也管不了谁了。

若不能儘快確立摄政人选,帝国將不可避免地陷入的裂变。

她以卡尔文家族情报网的匯总判断,帝国上层贵族已出现明显的“四派分化”:

忧惧派,如纳文家族,已开始秘密將资產转移至翡翠联邦,並通过海路转运家族直系。

守成派,议政新贵团出面呼吁“帝权未空,静候圣裁”,实际是拖延时间,避免衝突引爆。

蠢动派,如卡拉迪残脉、罗兰家族,在密会、在招兵,他们等这一刻太久了。

冷眼派,掌握经济命脉的商会、財政署、帝都外贸司——他们不说话,但他们在看,看谁会是下一个中心。

她在信中用细致的笔跡写道:

他们都在等那位,能第一个站上高台、捧出新皇帝或自封摄政的人。

而这就是即將改变整个帝国命运的赌局,

她在信件末尾写下具体行动建议:请公爵立刻私下通知所有卡尔文远亲,警惕旧贵族中“皇室继承爭议”的扫荡波及。

密信写完,她点燃封蜡,將家徽印章狠狼压下。

雨停了。

她抬头看向窗外晨光微露的宫顶,一滴冷露打在她指尖,像某种神秘的预兆。

“皇帝啊——”她低声说,“若您是真的消失了,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这些人登场了。

夜色沉沉,风穿过铁叶柏林,掀动书房窗帘一角,带起几缕带霜的晚风。

卡尔文公爵正坐於书桌之后,神情凝重,

他的眼前,是一封来自帝都的信。“皇帝恩斯特自北巡返途失联,三军团同行,现皆音讯全无—

整座书房陷入可怖的静謐,唯有壁炉的炭火偶尔啪炸响。

“天赐之机,还是灭门之局——”

卡尔文抬眸,冷静地吐出一句自语,隨即將信纸重新折好,

封入布袋。

卡尔文公爵站在火炉前,盯著火焰许久,然后缓缓步至地图前。

他望著那副覆盖整个帝国的壁掛地图,目光停在帝都区域的红点上,嘲讽一笑:“如果是真的“——.啊。”

接著他的手指移向东南行省边境:“但如果是假的,那任何动作,便是叛逆、灭族。”

这一刻,他下定决心。

“不出面、不表態、不联络任何人。命骑士团家族领地边境,防內防外。东南行省,哪怕失去帝都,也要自保。”

他落座亲自提笔,写下第一封命令信函,盖上卡尔文家族公印。

“就算帝国的船要沉了,也得等我挑选好是哪根桅杆。”他沉思良久,再次唤人:“草擬建议立大皇子为摄政之策。”

“这位殿下性格温和、无军无权,实为最佳愧。由我先声夺人,送信入御宸厅,让议政圈看见我们卡尔文家的忠诚。”

他停顿了半息,又吩咐:“但不得立即送出。待帝都彻底动盪再递上,正好稳定人心。”

几乎是同时,一只携带赤潮印章的疾风鸟落在了主府的信台上。

书信由亲卫长送入书房时,卡尔文公爵仍在看著那封帝都密信。

“..北境来信”

他眉头微皱,接过信件,烛光映出封蜡上的赤潮太阳纹。

拆开信封,目光一扫而过,

埋骨峡谷援军反攻大败蛮军——主力尽还。”

他手指一紧,纸张微微皱起。数息之后,他仰起头来,眼神难辨。

最终视线停在那熟悉却毫无情感的落款,“路易斯卡尔文,赤潮领主”。

看完全文他並没有立刻作声,只是低头沉思,仿佛沉在那张平静无波的信纸中。

数息之后,他轻轻地,低低地嘆了一口气。

“那孩子终究还是走出了我设定的棋盘。”

这封信中只言片语地提到“埋骨峡谷之战”、援军突袭、战局逆转、北境联军死里逃生,以及后续的支援申请。

全是理性的措辞,以及公式化儿子写给父亲的私人问候,没有任何一笔情绪波动。

这些年来的书信愈发冷漠,仿佛他只是一个上级,一个家族后台,而非父亲。

他心中情绪复杂,思绪交错缠绕:

作为族长,他成功下注北境,卡尔文家族如今已握有“开拓北境”的话语权。

让卡尔文家族在帝国北境中的地位將水涨船高。

这权利是在路易斯的身上而不是在他的手上。

而且路易斯自始至终,都未展露出对父亲的尊敬。

来信语气冷淡,条理精准,全是战况与资源调度请求,仿佛匯报上司,而非父子谈话。

而且自己派往赤潮的幕僚早已无法插手核心事务,甚至连布拉德利这个老僕人,近来信中也言辞模糊,迴避关键点。

那股微妙的忠诚转移,令他倍感不安。

赤潮如今对他而言,已是一座“模糊之塔”,他看不到內部结构,不知其真正实力。

而且他有一个想法没告诉任何人,若能设法將他召回东南,由卡尔文家族完全掌控,既能巩固北境,又为家族续命百年。

但他知道,这並不容易。

他的大儿子盖乌斯,原本是家族下任族长的不二人选,担任龙血军团副军团长,巔峰实力、军政兼修,但自从北境虫灾一战重伤昏迷,至今生死未下。

皇帝安插他疗养的地点更是神秘莫测,如今皇帝也不见踪影,盖乌斯恐怕凶多吉少。

路易斯,成了他最为发光的子嗣。

他闭目沉思良久,最终缓缓睁眼:“..——也许,他確实有能力成为族长,但不是现在。”

他拿起羽笔,开始在信纸上写下新的命令儘快向赤潮派遣一位新的贸易特使,名为协商商路,实则探查真实权力构造。

路易斯需要的技术人员可以拍给他,但得在里面安插情报人员。

可以在多注入一下筹码,但至於是否真的愿意將家主之位传给他,得在观察一下。

帝都的空气,在皇帝恩斯特奥古斯特“失踪”的第十五日,已然彻底变味,

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猛然將悬在所有权贵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拨开了。

那本来牢不可破的威压骤然失效,留下的,却是一片令人心跳加速的空白。

帝都表面歌舞昇平,贵族们在大厅里依旧谈笑风生,但每一句寒暄之下都藏著试探与刀锋。

皇帝的子女们亦如走兽闻血,

二皇子、四皇子纷纷暗中联络旧部,三皇子已死的传闻再度被提起,用以搅浑局势。

几位皇女也各自与母族、盟友接触,谋划自保。

然而,谁都清楚:若皇帝真的归来,今日一切小动作都足以让全族覆灭。

所以所有人都装作谨小慎微,暗中却如潮水奔流。

“帝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是议政厅里所有人掛在嘴边的句子。

因此在短暂而激烈的博弈后,各方竟奇蹟般达成了某种默契:

將体弱多病、毫无实权的大皇子推上前台,作为临时摄政王。

他没有军权,没有政治盟友,更没有独立的意志。

正因如此,他是最完美的愧儡。

而真正的权力,却迅速滑落进了“龙座会议”。

一个由各大家族代表与帝都高官共同组成的议事联盟,原本是皇帝用来操控个大贵族,如今却变成大贵族来操控皇帝的会议。

於是帝国暂时维持了表面的秩序。

詔令依旧传出,宫廷依旧开宴,城內民眾依旧相信“陛下重病,暂由太子摄政”。

然而所有权贵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层薄薄的面纱,海面下的波涛正在疯狂涌动。

每一个家族、每一个皇子女,都在等待那个最终的答案:

皇帝是会归来,还是彻底消失

而在这微妙的空档期里,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点燃通往动盪十年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