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井底回声

苏挽棠带着苏明琛沿着模糊的青石小径,缓缓走向那座荒废的族祠。

晨光透过薄雾洒在石阶上,反射出斑驳的光影。

少年的脸上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腕间的一根草绳突然悄然断裂。

苏挽棠弯腰拾起那根断绳,指尖轻轻摩挲,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七岁时的自己正蹲在弟弟身边,耐心地教他编绳:“这样打结,明深就不会害怕了……”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的眼眸微微湿润,那个时候母亲还在王氏也未作妖....,但很快恢复了坚定。

她轻拍苏明琛的肩头,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阿弟,你不会有事的,阿姐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族祠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霉味混着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一盏油灯在角落里摇曳,微弱的光亮在墙壁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苏挽棠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停留在了三年前的那一刻,破败的供桌上散落着几根残破的香烛,地上散落着尘土和落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

“咳……”苏明琛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他微微仰头,望着那幽暗的天花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苏挽棠心下一紧,急忙靠近他,轻轻拍拍他的背:“别怕,有阿姐在。”

苏挽棠刚想靠近,稳婆孙妈妈颤抖着从角落里走出来,手中捧着一件卷成一团的血衣。

她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恐惧和无助,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苏姑娘……当年接生时……这血衣上……”

她猛地停住,手指颤抖地指向血衣衣襟上的一个紫檀木簪痕,声音变得更为低沉:“那日井边……明明是您抱着明琛哥……”

苏挽棠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她接过血衣,缓缓展开,那痕迹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刚路过的王氏,冷冷地开口:“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连这血衣都算计到了。”

王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下意识地退后几步,但随即又露出一丝凶狠的表情,突然打翻了供桌,青铜香炉带着风声砸向苏明琛的脚边。

少年的惊呼声在祠堂中回荡,苏挽棠下意识地护住他,眼眸中闪过一丝怒火。

“住手,不许伤害小姐和少爷”小桃低喝一声,迅速挡在苏挽棠和苏明琛面前,相府的侍卫也赶了过来将王氏阻隔在丈外。

苏挽棠稳住心神,缓缓将《千金方》的残页铺在供桌上,用银针沿着苏明琛四肢的穴位扎入。

银针刺入皮肤的微弱声响在寂静的祠堂中格外清晰,少年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当银针扎到心俞穴时,苏明琛突然浑身一颤,指尖紧紧勾住了苏挽棠的袖口,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阿姐……井里好黑……”

苏挽棠的心狠狠一揪,她紧紧握住苏明琛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阿弟,不要怕,阿姐带你回家。还记得井边那株海棠吗?是你教我说‘根深才能叶茂’……”

她将苏明琛颤抖的手按在族谱“苏氏”二字上,手指轻轻摩挲,似乎在传递一种无形的力量。

王氏在侍卫的阻拦下,只能在远处焦急地吼叫,声音中透着愤怒。

祠堂中,时间仿佛凝固,苏挽棠和苏明琛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光芒,像是黑暗中微弱的烛火,即将照亮一切。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冰冷的眸子中透出一丝温暖:“阿弟,我们回家……”

话音未落,一道微弱的光芒在祠堂中悄然点亮,仿佛是希望的曙光,正悄然降临。

那道微弱的光芒,像是被苏挽棠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唤醒,陡然间变得明亮起来!

苏明琛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眸子,唰地一下睁开了!

(我勒个去!)

祠堂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连萧承煜那躲在暗处的暗卫都微微挑了挑眉,心道这苏家嫡女,当真有几分神鬼莫测的本事!

话音未落,苏明琛突然浑身一颤,瞳孔骤缩:“是它!”他嘶哑着指向王氏脖颈间的翡翠坠子,“当年……我从推我的手上……扯下来的!”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惊雷!

王氏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下意识猛地捂住自己的脖子,那张涂脂抹粉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变得跟祠堂墙壁上的石灰一样惨白!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王氏的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人的耳膜,但那颤抖的尾音,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做梦也没想到,这小兔崽子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还记得这茬儿!

苏挽棠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她伸手轻轻搭在苏明琛的肩上,柔声道:“阿弟,别急,慢慢说。除了这个,你还记得什么?”

苏明琛似乎被姐姐的声音安抚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鼓足所有的勇气,小手猛地一扯自己那破旧的衣领,露出了后颈靠近脊背的一小块皮肤。

“还有……还有这个!”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苍白瘦弱的肌肤上,赫然印着一片掌心大小、形如初绽海棠花瓣的淡粉色胎记!

那胎记的形状,简直是……

苏挽棠心有灵犀般,微微侧过头,玉手轻撩耳畔的碎发,露出了她耳后那块一模一样的胎记!

大小、形状,分毫不差,简直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的妈呀!”人群中不知谁惊呼了一声。

“这……这胎记!我记得老夫人说过,苏家嫡系血脉,有些子弟天生会有这种海棠胎记,是祥瑞之兆啊!”一个上了年纪的族老抚着胡须,声音都有些激动。

“那王氏当年说的什么‘克母妨弟’,岂不是……岂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的天,这信息量也太大了!这简直是大型打脸现场啊!”

吃瓜群众们议论纷纷,看向王氏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这老虔婆,心肠也太歹毒了!

为了磋磨嫡女,连这种弥天大谎都敢撒!

萧承煜看着那两块相同的胎记,眸光深邃。

他早就知道苏挽棠不是凡俗女子,却没想到她身上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这胎记一出,王氏之前所有的污蔑,都成了笑话。

就在这时,一道金灿灿的晨曦,跟开了特效似的,“唰”一下刺破了祠堂顶上那扇蒙尘的天窗,不偏不倚,正打在祠堂中央那口幽深的古井口。

苏明琛像是被那光芒刺激到了一般,又或者是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他猛地挣脱了苏挽棠的手,像只离弦的箭一般,“嗖”地就往井口冲了过去!

“阿弟!”苏挽棠大惊失色。

“明琛哥儿!”陈叔也是心头一紧,一个箭步就要上前。

众人也都吓了一跳,以为这孩子好不容易醒过来,又要寻短见。

谁知,苏明琛在井边来了个急刹车,稳稳当当,然后猛地一转身,小小的手指直直指向瘫软在地的王氏脚边,那叫一个精准定位!

“阿姐看!”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丝孩童特有的尖细,却字字清晰,“那根青丝绦!这颜色……这颜色和那日井边的月光一样!我记得……推我的那只手,袖口露出来的,就是这个颜色的绦子!”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王氏的裙角边,确实散落着一截被踩得有些脏污,却依旧能看出原本是上好湖蓝色杭绸编织的青丝绦。

那颜色,在晨曦的映照下,泛着一种幽冷的光泽,确实像极了清冷的月华。

王氏彻底傻眼了,她抖得跟风中落叶似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慌乱中掉落的绦子,竟然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挽棠缓缓走上前,拾起那根青丝绦,眸光冷冽如冰,她看着王氏,一字一句道:“王氏,人证,物证,如今再加上这井底的回声,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顿了顿,眼神扫过祠堂中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这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岂容你这等蛇蝎毒妇颠倒黑白,残害忠良!”

王氏“嗷”一嗓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想爬起来,却腿软得根本站不住。

苏挽棠唇边泛起一丝冷笑,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是一种即将迎来最终胜利的自信:“看来,咱们今日这出戏,比预想的还要精彩。”她微微侧头,看向祠堂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日头,差不多刚过卯时了吧?”

她没等任何人回答,目光重新落回王氏那张惊恐万状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决绝:“走,咱们也该去京兆府,给府尹大人送一份‘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