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章
宿羡之手中的笏板微微一颤:“陛下!科举乃国之根本,是否早了些”
“强者不畏惧环境,而机会是留给有准备之人,早年努力读书的女子绝不在少数。”楚容朝的声音陡然提高,惊起檐下栖息的寒鸦,“而且你看这满朝文武,有几人能提出解决西北水患的良策?又有几人能看透商盟的算计?”
她猛地掀开舆图,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弹劾奏折,“这些陈腐的老臣,只知守着祖宗规矩,却不知规矩本就是人定的!”
“可是陛下,仓促开女科”宿羡之还想劝阻。
毕竟女学刚刚建立不久,如今开女科难免引人非议。
“不仓促。”楚容朝从匣中取出一叠文书,正是各地女子书院的课业卷宗,“令鸢与容槿已联名举荐二十三名学生,她们的策论,比某些进士写得都要好。”
她展开其中一篇,字迹刚劲有力,论述的竟是如何平衡南北商税,“你看看这篇《均输策》,可有半分逊色?”
与此同时,西楚云锦书院的藏书阁内,楚容槿正就着油灯翻阅往届科举策论。
凌苍酌端着新煮的牛乳茶走进来,见她蹙着眉在《漕运疏》上批注,不禁笑道:“怎么还在研究这些?”
“总要知道对手的深浅。”楚容槿接过茶盏轻抿一口,温热的奶香驱散了几分寒意,“南曜那边传来消息,凤栖书院有个叫苏砚秋的学生,写得一手好算学策论,连户部侍郎都赞不绝口。”
凌苍酌在她身侧坐下,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交叠的衣摆上:“你用《璇玑算经》做筹码时,可曾想过今日?”
他的指尖划过案头堆积的《考生名录》,其中女子的名字已占了半页。
楚容槿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想起那日在皇宫,楚容朝将弹劾奏折掷向蟠龙柱的模样。
烛光映得帝王凤目猩红,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那时只想着为女子争一片天,如今倒像是点燃了燎原之火。”
三日后,科举报名处排起了长队。
不同于往届清一色的青衫男子,此次多了不少着襦裙的身影。
苏砚秋站在队伍中,怀里紧紧抱着装有策论的锦囊,掌心沁出的汗将锦缎都浸得发潮。
她是凤栖书院第一批学生,父亲曾说女子读书无用,直到看到她用算学帮家里挽回商铺损失,才咬着牙将她送到学院读书,她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太多年了。
而在云锦书院,楚容槿亲自将考生们送出大门。
她望着那些或紧张或兴奋的面孔,忽然想起楚容朝说过的话:“要让天下人知道,女子的笔墨,亦可重若千钧。”
秋闱那日,贡院内的梆子声划破晨雾。
当女考生们走进单独设立的考棚时,监考官们的目光中仍带着怀疑。
但随着墨香渐浓,一篇篇策论如惊鸿现世——有人提出改良漕运的奇思,有人剖析边疆防务的弊端,更有人直言不讳抨击朝堂积弊。
阅卷室内,谢清砚握着朱笔的手微微发抖。
他面前摊开的,是一篇名为《革除旧弊十策》的策论,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论述之犀利,让他都自愧不如。
“此等人才”他喃喃自语,转头看向主考官位置上的楚容朝。
帝王正专注地批阅着另一篇策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当她抬头时,谢清砚分明看到那双凤目中有泪光闪烁:"清砚,你看这篇《治水疏》,不仅提出引渠分流之法,更设计了新式水闸图纸。”
她将文书递给宿羡之,“若得此等人才,西北水患何愁不解?”
放榜那日,朱雀大街万人空巷。
当“苏砚秋”的名字出现在二甲头名时,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这位出身商贾之家的女子,成为了大楚第一位女进士。
而在三甲榜单中,从北牧来到云锦书院就读的学生谢明薇以一篇《商税革新论》,直接被楚容槿招致女商盟麾下。
宫宴上,新晋进士们身着崭新的官袍。
苏砚秋跪在丹墀之下,声音却清亮如钟:“臣本女流,幸得陛下开女科之恩,方有今日。臣愿以所学,报陛下知遇!”
楚容朝走下玉阶,亲手将象征官职的鱼符递给她:“这鱼符,你受之无愧。”她扫视满殿文武,目光最后落在宿羡之身上,“从今日起,所有女子皆可入六部当职,可任州县主官。朕倒要看看,这朝堂,究竟是祖宗规矩重,还是天下苍生重!”
夜色渐深,楚容朝站在宫墙高处,看着京城灯火渐次亮起。
远处凤栖书院与云锦书院的灯笼连成星河,与天上的明月遥相辉映。
她轻抚腰间玉佩,忽然想起登基时,自己曾在宫墙上刻下“女子亦可为天”的誓言。
那时还带着些许仿徨,如今却已经都化作万千女子手中的笔墨,在这天地间写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