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1章
楚容槿指尖顿了顿,窗外突然掠过几只惊飞的麻雀。
她沉默良久,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布:“这是西楚皇室秘藏的《璇玑算经》,据说前朝女官云萝曾用此书推演兵法。若能抄录刊印,倒可作女学教材。”
夜令鸢瞳孔骤缩。
《璇玑算经》流落民间的残页都价值千金,此刻楚容槿竟要将全本献出?
未等她开口,楚容槿已起身:“三日后,西楚商会将在醉仙楼设宴,还望琳琅公主赏光。”
醉仙楼内,西楚绸缎庄、米行的东家们将二楼挤得水泄不通。
楚容槿倚着雕花栏杆,目光扫过满堂珠光宝气的商贾妇人们:“诸位可知,每年因女子目不识丁,账房错漏造成的损失有多少?”
她抬手示意丫鬟展开一幅画卷,上面密密麻麻画着纺织、酿酒、制茶的女子,“这些都是各位的命脉,却困在‘女子无才’的枷锁里。”
绸缎庄的王娘子捏着帕子迟疑:“可捐钱办学,对我们有何好处?”
“好处?”楚容槿轻笑一声开口,“如今各位半数商铺的账本,都要靠外聘先生。若能培养出自己的女账房、女掌柜,诸位还怕生意做不大?”
寂静中,瓷器碎裂声格外刺耳。
角落里,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妇人颤巍巍站起,露出布满老茧的双手:“老身年轻时在布庄当绣娘,东家说多少工钱就是多少。若是能识字算账”她突然哽咽,“老身愿把棺材本捐出来!”
三日后,楚容朝在书房收到密报,案头的狼毫在宣纸上晕开墨团。
西楚商会捐出的不仅有万两白银,还有三十车珍贵典籍。
她摩挲着密报上“西楚女商盟”的字样,忽然问暗卫:“槿王近日可去过醉仙楼?”
得到肯定答复后,楚容朝望着窗外初升的明月轻笑。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半月后,一封弹劾奏折摆在楚容朝案头,御史弹劾西楚女商盟“与北牧暗通款曲”,证据竟是楚容槿与北牧商人在醉仙楼会面的记录。
楚容朝将奏折狠狠拍在蟠龙柱上,震落满室浮尘。
当夜,楚容槿被召入皇宫。
她跪在冰凉的青砖上,发间白玉簪不知何时断了半根:“陛下,我承认与北牧商人见面,但绝非通敌!”
她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地图,上面标注着西楚与北境的商路要塞,“北牧封锁丝绸商路,我想与他们谈用女学换取通商权!”
楚容朝猛地拽起她的手腕,烛火映得那双凤目猩红:“朕自是相信三姐的,但你可知这有多危险?那些老匹夫正等着抓你的把柄!”
沉默中,楚容槿突然伏地叩首:“我记得你说过,女子要为自己争一片天。如今女子终于有了盼头,难道要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放弃?”
次日早朝,楚容朝将御史呈上的“通敌证据”当众焚毁,余烬落在裴文远颤抖的官服上。
她扫视满朝文武,声音冷如玄铁:“即日起,女学资费纳入国库正项开支。再有敢以‘不合祖制’阻挠者,以谋逆论处!”
楚容槿仰头望着殿上凤目含威的帝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记忆突然漫溯到二十年前的西楚,那时楚容朝是受宠的嫡公主,却从来不会欺负她们这些庶女,反倒是遇见危险会将她们护在身后。
此刻帝王发怒时的模样,竟与当年如出一辙。
“都起来吧。”楚容朝甩下这句话时,玉冠上的东珠轻轻晃动。
原来无论身在九重宫阙,这个妹妹骨子里的倔强从未改变,就像当年教她去给母皇送糕点求宠爱一样,如今更要为天下女子争一片天。
退朝的钟声惊起檐下白鸽,楚容槿抚过腰间玉佩,上面"巾帼不让须眉"的刻痕硌着掌心。
她望着楚容朝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或许这场为女子而战的征程,终将如燎原之火,烧尽这世间所有不公。
三个月后,西楚第一座女子书院“云锦书院”落成。
楚容槿站在飞檐下,看着身着靛蓝襦裙的少女们抱着《璇玑算经》跑过,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
楚容朝翻身下马,凤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刺目。
她将一方刻着“西楚女商盟”的玉牌抛给楚容槿:“北牧同意开放商路了。他们说,从未见过敢拿女学当筹码的谈判者。”
姐妹二人相视而笑,远处传来清脆的诵读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风掠过新栽的桃李树,将少女们的声音送往更远的地方。
当夜幕降临时,垣安城亮起万家灯火。楚容朝站在宫墙高处,看着南曜的凤栖书院与西楚的云锦书院遥遥相望,腰间玉佩在风中轻响。
她知道,这星火燎原之势,终将烧尽所有陈腐的规矩。
而属于女子的时代,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