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第五百九十二章
可这等振奋在看到半夜冒雨离去的夫人时,陷入阴霾。
因为段不言的胸口上,箭矢破肉而出,泛着阴森白光。
苍天!
这还能活?
可段不言确实还活着,她昏迷不醒,但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的生命虽然在慢慢流向死亡,但至少没死。
龙一二哪里敢耽误,凤且带出去五百人,回来了二十多个,可见战况惨烈,大将军浑身是伤,一时之间,瞧着也是大不好。
他不敢耽误,交代了副将之后,亲自护送凤且一行人回到西亭大营。
人还未到,亦有人传信下来。
“老大夫,老大夫呢?”
杨成清的腰都快累断了,但听到这话,还是直起身子来,“老大夫才歇下去,熬了一宿——”
来人奔到跟前,“快些叫起来,大将军与夫人回来,夫人中箭,昏迷不醒。”
啊?
夫人!
杨成清一把拉住要离开士兵,追问道,“哪个夫人,是抚台夫人?”
传令的小兵满脸焦急,“咱营地里几位夫人,当然是大将军夫人,她受了重伤,快些请老大夫起来。”
杨成清几乎没站稳,旁侧正在等候他包扎的伤兵也呆呆愣住,“夫人武艺高强,身手不凡,怎地会中箭?”
亦有人追问,“不知是射中哪里?可关乎性命?”
那小兵摇头,“听说……,听说是射穿了胸口。”
啥?
众人惊呼,连着杨成清都觉得耳朵听错了,“这般严重,可是你看错了?”
小兵跺脚,“我也不是傻的,自不是胡乱说来,你们快些叫老大夫起来,夫人而今就吊着一口气!”
这话,片刻传遍了营区。
段不言离开时,众人相送,回来时也得了众人迎接,只是……,没有凯旋归来的喜悦,只有满脸沉重。
龙一二大踏步刚进营区,就看到黑压压的伤兵, 他微微一愣,沉声问道,“快去歇息,杵在这里作甚!”
“龙将军……”
没有人离去,倒是有人大着胆子,探头看向后头的几个担架。
“听说夫人……受伤了?”
龙一二看着一张张疲惫伤痛的面容,隐瞒的话如鲠在喉,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夫人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消息,夫人能撑到西亭,也是不想让大家失望。”
说到这里,快步走去。
这会儿老大夫已被杨成清喊起来,“师父,我知您老人家辛苦,可快去救命吧,夫人中箭了。”
一听这话,老大夫本还睡得晕头雾水的,立时清醒过来。
“夫人中箭?”
杨成清一改前几日懦弱书生之态,如今他也撸起袖子帮着包扎了不少伤兵。
一开始,他以为打仗,只是字面上的打仗。
当跟着老大夫捡药煎药,给断手断腿中箭砍伤的将士包扎时,他的心性全然变了。
他所谓的考取功名,为国为民,太过空谈。
若龙马营被破,众人都四散逃去,国将不国,还为的哪门子国?
还有,贼子暗传流言,蛊惑人心,但他中了秀才,也算是读书识字,懂些道理。
结果还是愚蠢上当,做了逃亡之事。
这会儿,老大夫被他扶了起来,“师父,您先缓缓神,我准备物件儿。”
药箱、白布,甚至还寻了剪刀之类的。可军营里条件就这般简陋,他纵使想准备齐全些,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老大夫抬头,看了看新收的徒弟。
虽说是有些书生的迂腐,但手脚甚是麻利,不多时,已收拾妥当,挎着药箱,转身来扶他。
“走吧。”
夫人中箭,可是头一遭。
老大夫心中沉了下去,还在想中箭位置时,刚出营帐,就被奔跑来的孙渠险些撞倒,“小子,作甚这般慌张。”
“军医爷爷,您快去瞧瞧夫人。”
是了。
老大夫点头,“这就去了,你不是跟着上前线去了,怎地回来了?”
“我得许将军之命,回来送信,刚到仙女口上头,就听说大将军与夫人回来,受了重伤,于是……,我就奔了回来。”
孩子眼泪汪汪。
刚到营房门口,就发现乌泱泱的守着一群人。
满大憨抬着夫人送了进去,又跑出来寻大夫,孙渠从人群里抓住他的衣角,“大哥,我去请老大夫,我去。”
他慌里慌张,一路摔了两次,半身都沾满了泥水。
到了主帐,他想跟进去,但已挤不进去。
因扶着老大夫,杨成清倒是能进主帐去,可刚看到内帐床榻上的两口子,老大夫倒吸一口凉气。
他仔细看了二人伤势。
最后起身,同龙一二与开州来的司空垒将军说道,“我先给大将军处理伤势,夫人这边……,只能开个吊命的方子,暂不能动。”
不能动?
司空垒听来,也咽了口口水。
“听得大将军跟前的人说来,夫人中箭快到一日了,这么放着在身体里,怕不是个事儿。”
老大夫摇头,“容我想想,这胸口之中并非别处,若要拔箭,只怕——”
他迟疑片刻,不敢再说。
司空垒也已差人去叫了自己随军的军医,“那也好,这胸口中箭不比寻常之处,还是先给大将军救醒。”
棘手!
何等的棘手!
没个丫鬟,也无婆子。
一群壮汉哪里敢对夫人下手,快些把大将军弄醒,有个主事的才行。
凤且太累了。
他伤势重,但没有像段不言那样致命的,一身衣物褪去,除头上脸上脖颈处,到处都是血淋淋的伤口。
老大夫其他徒弟都在忙碌,杨成清真是硬着头皮打下手。
看到一军统帅,身先士卒,几日不眠不休,杀敌无数,带着浑身重伤回来,杨成清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谁说大将军投敌了?
谁说的!
厨上也开始送来热水,满大憨又不知疲倦,招呼孙渠喊人抬水进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凤且浑身伤势被清理干净,但凡超过一指长半指宽的,通通缝线。
司空垒与龙一二也是看淡生死之人,可亲眼看着老大夫这般缝制时,还是不忍直视。
屡屡蹙眉,倒吸凉气。
“这……不缝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