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府门前围了很多百姓,熙熙攘攘地挤在一处,长队一直拐过了街角。


王越山先行去往门口,着人拿着一串串铜钱往远处去撒,胸中提气,参杂了内力的呼喊声冲破了喜乐的封锁传出去老远。


“各位父老乡亲,还请给新人让出些路来,那边正在散喜钱,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待到了晚间还会开一次流水席,到时大家定要前来捧场!”


“喔~~”


不少人追逐着银钱而去,也有人来这一趟只是来真心祝福纪大人之女,众人自觉后退一些,门前让出了一条小道。


伍德君完成了使命被请了下去,刚与她拜过堂的那人,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说了句:“夫人请吧。”


姚清月听着这夫人二字甚为刺耳挠心,眼圈不由一红看向了纪晚秋。


二人夫妻多年,根本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他就懂了。


他探过来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莫要多想了,侧室也只是权宜之计,并非是咱们景儿配不上,她现在还有郡主的位份,就算没有王妃的名头,得一声夫人也可算作平妻,明夷那孩子你也晓得,必不会怠慢与她。”


纪景佳听了个完全,眉头一挑,看来父亲已经知晓了这婚是如何促成的。


她现在对这些位份之间的高低差距并不能感受太多,也就不怎么入心,只以为那人说的是要去轿子那边,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手中的牵巾被拽了拽。


“这儿呢!”


是长生的声音。


纪景佳停下脚步朝着那处转过了身,感觉到牵巾的那一头松了手,长长的牵巾蜿蜒着垂在了地上,她不知接下来要如何,捏着这头站在了原地。


长生下山入了世就不得不守起这世间的规矩,先是把牵巾取走,交给了一旁的素雪,温声交代要好生保管,再把手蜷进袖子里递在了她手边,恭声道:“夫人请吧,我来送你上轿。”


一言一动皆有礼恰当,挑不出错处。


他就一直立于她身前半步这么走着,路才行至一半就露了本相,再也忍不住偏过头对着她开始小声埋怨:“听闻这世间其他女子出阁的时候,要么是夫君背,要么是兄长背,宁儿两边都不得沾,还得我这个师叔顶上来送你一送,明夷到底去做什么去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能不来啊!?”


“小师叔来送我不高兴吗?”纪景佳手上使了些劲,捏了捏他的手,不着痕迹地哄了哄他,“听闻他现在去了军营,带兵前去剿匪去了,这才不得过来,不是有意而为之的,那剿恶匪也是利民的好事,咱们先前那一程不是也见识了一些,小师叔大人有大量就请原谅了他吧。”


“哎,那他会不会有危险啊,还有你,这一路上可要好好保重。”两边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虽然私心里偏袒她一些,所以此时的生气是真的。


但他对明夷的担忧也是真的。


“明夷的本事你心里应该也有数,寻常皆动不了他分毫,就算一时失利,保得命在是没有问......”她说着说着才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他:“怎么?小师叔不随我一起吗?”


纪景佳心中觉得有些奇怪,来的路上他还说要随她去西秦玩上个一两年呢,她还在暗中高兴许久,去往一个全然陌生之地,有亲人陪伴在侧,何其有幸呐!


“哎,小心,”长生往右撤了撤,引她避过垂下来的枝条,“我是真的很想去啊,那陈白榆不是去了西秦吗?流星肯定也在那,我想去找它!可是,姚玉璃给我师兄传了话,让我在此地等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何处,这么大的日子,一个两个的都不来!”


他是越想越气,抬脚踢了一下墙角的红砖。


“嗷~嘶!”这一嗓子,装了一天的高雅沉稳,差点就此破了去。


只是听着他的声音,脑中就自动浮想出了对应的画面,纪景佳一直低落的心情突然变好了起来,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素雪也兴不辱命,赶在路过转角之时,成功让她换上了红色的那双鞋。


试探着往前走了走,鞋头处除了还有点夹脚,不大舒适,但她也穿不太长时间,倒也不会再受伤了。


转过了那处,差不多就到了正门,那覆面之人正背手挺身站在门外的轿子前等待。


见她出来,那人手上接了嬷嬷递来的帕子垫在手上,上前两步从长生手中接过了她,引着她下台阶。


先前嫁衣被换,纪景佳看到了素雪她们二人的互动,先入为主的以为这是陈白榆一手安排。


后面看到了熟悉的装扮,以为这一切乃是自己心中所想,心中一时激荡未曾注意,现在二人离得这般近,一丝一毫都闻不到属于他的味道。


任何浓郁的味道都没有,只有些许皂荚的浅淡之味。


陈白榆的一手易容之术高绝,虽然可以随意变换模样,但这只有她能闻到的,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根本无从掩盖。


如此浅淡的味道根本不可能遮得住那股幽香。


这根本就不是他,是她多想了。


心中干涩,再也无从诡辩,只能自嘲她或许真的是疯了。


那手牵着她一路来到轿子跟前,来自身侧百姓的祝福话语不停歇,一句接一句灌入她的耳朵。


面上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姚玉璃曾说过,若是福缘深厚之人,同样的话说得多了,无论是诅咒或是祝愿,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今日她只是顶着纪府义女的身份出嫁,就能得如此多忠心的祝福,这是父母亲为人半生,为家为国为民,顶天立地,无愧于心所换来的民心。


高堂给她立了如此一个好的榜样,她也是纪家子孙,现在既已入了世,也应当要如此才对。


“小心,”那人停了下来,待轿夫压低了轿子,嬷嬷撩开轿帘,侧过脸来说:“请吧。”


这轿子母亲着重说过,乃是当年父亲当年亲手所作,从选材到绘图,埋头做了半年之久,上头的每一样妆点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后才定下,几千颗珍珠都难寻出哪怕一个不圆的,各处镶嵌的无数金银更不用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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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轿子本身就可以算作一件宝物了。


就是这顶轿子抬了母亲进门,这许多年过去,她们夫妻一直恩爱如初。


此物也能算作有些美好的意头可讲,姚清月希冀她的孩儿坐上这顶轿子,日后也能和夫君琴瑟和鸣,恩爱缱绻,这才专门把这轿子请了出来。


姚清月心中无奈,晚秋怕她忧思向来报喜不报忧,外界之事也只偶尔提起一些,她知道他的难处,也向来不给他添乱,安于家宅调剂着族亲之间的家长里短。


景儿这突如其来的婚事明显不对劲,但他不欲多言,当时只说这是为了保下景儿的命才应下的,所以一直对于他口中所说的明夷会好好待景儿,心中存疑。


明夷若是立了功就再也不是众皇子中可有可无的那一个,世家之间对他的价值评估就会大大提高,有高门贵女入门再正常不过。


而且他的态度并不能让她满意,当年她一个江湖草根都能入主纪家,景儿明面上的身份也不低,若是他有心,婚书上不会只是一个侧妃之位。


但她还是怀揣着希望,希冀这虚无缥缈的意头能延续下去,明夷能一心一意的诚心对她的孩子,一生一世只守着她只疼爱她。


如她与官人一般。


“起~轿!”


仪仗队吹吹打打地在前方开路,轿子被稳稳地抬了起来,那覆面之人骑了高头大马慢悠悠走在前侧,素雪青霜与几个嬷嬷随在轿子两侧,后面跟着双列马车,拉着百十箱装点好的嫁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这仪仗要一路出了皇城到达城外的驿站才算成礼,轿中虽然宽敞,但她只能顶着盖头端坐其中,觉得极其难熬。


腕上的两个镯子交替着转了一圈又一圈,忽然想起了出门之前母亲悄悄塞给她的物件。


先前人多眼杂,她只能借着袖子的遮掩暂且先掖进了腰封处,现在想起来了心里好奇得很,摸索着想从腰封里把它取出来。


为她穿衣的姑姑尽管口中连叹她一拃柳腰,婀娜无比,下手却丝毫不留情,腰封勒得死紧,这腰细是确实更细了,就是有些喘不上来气。


站着尚且如此,坐下后就觉得更勒了,指头都被挤得发白,这才把那物件取了出来。


抬手把盖头往上掀了一角,让它挂在头顶的金冠上,垂眸瞧着手中圆滚滚的物件。


质地油润触手温凉,看起来通体莹白毫无杂质,但这东西只是虚虚的有个型,一时还真没看出来塑的是个什么题材。


在手心来回滚了几圈,这才看出这东西有些像竹节,寸许长,可爱得紧,与现下正流行的写实凌厉之风大不一样。


难道是什么旧物?


除了品相极佳,她看不出这东西有任何的奇异之处。


眼下来说倒是多了个排遣之物,摸摸这个转转那个,端详一会轿子里面的装饰,要么闭目小憩一会儿。


这么熬着熬着,突然察觉到人声渐熄,喜乐也离她越来越远。


纪景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