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

有人自外试图打开密室的门。


开门密钥仅此一把,此时此刻就挂在谢自乐腰间。若无门内持钥支援,哪怕是上宫楼家主在,外头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撬不开半分的。


而站在外面的人,自然不会是希望一把火将他们烧死的谢府之人。


宛若深夜得灯,雪中得碳,云紫怡眼睛唰一下就亮了,呼吸激动到不可抑制。


她几乎是一咕噜蹦起来的。


先前为躲避烟雾,她一直低伏着身子,此番猛然一起身,只觉一瞬间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脚下顿时发软,眼看就要向一旁跌倒。


幸而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扶住。


“站稳。”他衣下环锁甲冰凉坚硬,蹭到她滚烫的肌肤上,叫她忍不住瑟缩一下。


“哦,好。”她晕晕乎乎道。


王慈同她换了个位置,将她往后扯了扯,自己则立在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


里侧的几人也注意到这边的响动,虽不知门外何人,但还是隐约察觉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将密钥一把扔向门边。


随着大门敞开的缝隙越来越大,更为浓烈的烟雾夹杂着跳跃的火星被吹进来,灼得人睁不开眼。


但所有人还是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外面。


那里火势被熄灭十之五六,仅清出一条供人行走的空隙。


一人立在中央,手中举着一道明黄锦轴,笑得谄媚。


云紫怡的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眸中的希冀转为惊恐。


谢管家面上依旧带着笑呵呵的表情,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兴奋。


宛若枯树一般的双手,颤颤巍巍将握着的明黄锦轴展开,喜声道,“老奴代传陛下密令:


谢氏紫山楼涉嫌私制白盐,现已人赃并获,背后主事者处全家抄斩,三族男子流放北地,女子发配奴籍。


谢氏家主同流合污,有负圣望,与紫山楼其余知情者一并处以斩刑。


然紫山楼于大齐制盐业举足轻重,现勒令紫山楼即刻关闭三月,一应人员全部遣散,待盐铁使重新考核后方可复业。


紫山楼管事者不可久久空缺,陛下有令,若七日内没有新人上任,便遣京中官员接手——”


谢管家念完圣旨,将锦轴重新卷起,交到谢自乐手中。


“家主,老奴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紫山楼由谢家所创,系谢氏世世代代的心血所在,因此老奴在此斗胆提议,下任家主,该由您的胞妹,来担此大任。”


“如此纵我等身灭,紫山楼亦得以传继下去。”


谢管家一反常态,竟将一只手落在谢自乐肩上,重重拍了几下。


仿佛他才是那个掌握生杀予夺之人。


整个密室中一片寂静。


零散的火苗渐渐息弱,啪嗒啪嗒两声声响后,随着残木已烧至焦黑,便再无可以复生的可能。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偏头对上王慈的目光,对方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纵有再多想法,然圣旨不可违。


“谁将圣旨带来的?”王慈问。


谢管家垂首,“回大人,老奴不知,只知是由傅大人代为转送,大人现仍在门外,等候将我等带走处置。”


王慈沉默片刻,“既少卿大人已等候多时,我等也不便耽搁。”


“走罢。”


谢管家脸颊肌肉抽动,还是吐出一句话来,“大人早些回去也好,傅大人说京中还有东西要交给大人,想必就快要到贵府中了。”


王慈深深看了他一眼,率先转身离开密室。


外面燃火之处已彻底扑灭,整个谢府不复往日雅贵,燎烧遍处,尸横遍野,恍若人间炼狱。


谢风瑶已彻底昏迷过去,此刻正伏在顾显之背上,由他背着向外走。


云紫怡跟在他们身后,时刻照看着谢风瑶的情况。


地上横七竖八的,到处躺着的都是人,云紫怡不想踩上去,只能小心翼翼避开,遇到穿着稽察司软甲的,她更是连瞧都不忍心瞧。


一开始的空地处还好,尚且能挑拣着走。再前面到木桥起始处,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层层叠叠了竟有四分之一桥长。


她停住,不知该往哪里走,只闻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一只胳膊横过来,拦腰将她提起,长腿一跨,越过了那处人堆。


他双臂未穿环锁甲,但肌肉使力间,还是硌的她肋下生疼。


所以对方将她放下来的时候,她一时忘了说谢。


云紫怡低头,快步往前面走了两步,夜风一吹,不知是吹来了烟气呛人,还是吹来了躺着的那些人心底绝望的泣声,亦或是吹来了,他们好不容易拂开迷雾后,对方又为他们准备的胡椒粉辣椒面等等,荒诞无理但偏偏又会让人流泪的东西。


她的鼻尖忽然有点酸。


一行人沉默地行至府外,她看着傅望秋笑眯眯地立在那里,一挥手让人将谢自乐和谢管家押住。又看见一群人围着面罩进去清扫,一张大大的封条已经等候多时,只等着大摇大摆横在气派的大门上。


但或许只消月余,它又很快会被揭下。


几人身上都带着伤,傅望秋“好心好意”地递过来一个药箱,说是大理寺最好的伤药。


云紫怡瞪着他,不肯伸手接过来,王慈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只吩咐来人将药箱原路送回,叮嘱他留着自己用就行。


谢风瑶无处可去,便也跟着大家一同回到顾府,云紫怡将她安置好,探了探脉后,又让春桃帮忙在一旁看顾着。


云紫怡回到议事厅,伸手推门时带了丝怒气,大门砰得一下被撞开,引得屋内人抬首。


“他真是好手段,亏我先前还当他是可信之人,从前当真是瞎了眼!”


云紫怡将自己甩在座椅上,愤愤道。


“你来之前同他做了约定?叫他来救我们?”


王慈身上伤口已上过药,现下正擦拭着剑身的血迹。


云紫怡郁闷道,“算是约定吧。临出长孙府前,我递消息说,我在外面留了话,若你们少了一个人,明天消息便会传到京城。”


王慈手下动作一顿,“真有如此法子?”


她瞪了一眼对面面露犹疑之人,“秘密。”


“是梅司使教我的,叫我不许跟旁人说。”


“春桃也知道?”


“你猜?”


对面轻笑一声,“我的同僚和下属倒都叫你拐骗了去。”


云紫怡摆摆手,“没想到傅望秋根本不吃这一套。”


她又想到今日种种荒诞怪异之处,不由得肃然道,“王慈,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上京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行阻挠之举,对方想必是位高权重,不然怎的连你也会忌惮三分。


只是再如何,怎会能左右圣上的意思?今日这道圣旨,倒是叫我愈发看不懂起来。”


王慈摇了摇头,眸中也是凝重之色,“此事详情,我无法与你详说。


我只能大略概告诉你,稽察司一路追查此案,也是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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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道密旨。


朝中确有人怀有异心,暗中行危害大齐之举,因此我们奉圣上之命秘密探查。”


“按理来说,圣上不会下两道语义相冲的旨意。”他低声道,“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上京那边可能出事了。”


“……甚至可能,与稽察司,或是与我有关。”


云紫怡心中猛然一沉。


傅望秋带来的那道圣旨,其中先是饱含避重就轻之意:紫山楼理当严惩,不应该只是寻了一个替罪羊主事抄斩,然后将谢家,将紫山楼摘出来。


除此之外,圣旨中也带着重大理寺轻稽察司的意思。虽没有明说,但稽察司身为此案主导,却并未得到进一步的圣令,反而傅望秋那边有条不紊,开始着手安排大小事务,很难不让人怀疑,大理寺是不是还接了别的口谕。


她倒不觉得,圣上会真的对幕后之人低头。结合王慈方才的猜测,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上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圣上都不得不令王慈先避其锋芒。


点到为止,屋内都是聪明人,一瞬间大家都有些沉默。


门外匆匆来了一个下人,禀报道狱房那边传来消息,说谢自乐明日问斩,要求最后见他们一次。


“请家主,还有……还有云娘前往。”


下人小声道,尽量不去看旁边那位大人黑沉的脸色和锐利的目光,说罢便含胸低头作鹌鹑状。


马车乘着月色奔出府门,云紫怡看了一眼身旁还有些冒冷气的人,没出声。


等到了狱房,天色已经快蒙蒙亮了。


谢自乐面前摆了一张小桌,上面放了好些酒菜,见到来人,他露出来今晚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抱歉啊,还要让你们多跑一趟。”


谢自乐伸手,想要将鸡腿分给他们一只,想要将美酒分给他们一杯,可又觉得不能将晦气传给他们。


隔着铁栏,她看见对方伸出的手又缩回去。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最后再看看你们。”


“谢谢你们呀,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们的事,但大家还是原意来见我最后一面。”少年轻声道。


“不客气。“王慈淡淡道。


顾显之偏过头去没应声,但她瞧见他分明是红了眼眶。


“我会照顾好阿瑶的。”她慢慢道。


对方冲她一笑,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某一个早上,她举止肉包跟他问好,她明明是来查他的,但他还是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他那时会在期待一切都结束的那一天吗?


他们没待多久,看守的府兵已经开始赶人了。云紫怡心不在焉往外走,眼看就要踏出大门,忽然间想起来,谢自乐桌上摆的,好像是好几样河鲜。


她猛然想到什么,刚要往回冲,但身后的府兵立马伸手拦住了她。


云紫怡偏头看了一下众人,所有人皆沉默怆然。


隔着重重兵刃,高墙,铁栏,她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


再见,谢自乐。


……


马车停在外面不远处,在他们登上马车之前,忽有一人拦住他们。


是跟在傅望秋身边的副手。


再见到那个令人生厌的背影,她还是忍不住咬牙。


傅望秋自觉不受待见,也不废话,直入主题道,“上京送来的,交给王大人您。”


说罢他闪身,露出身后桌案上一红一白两张帖。


“王大人,在下不知,是应该道一声恭喜呢,还是一句节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