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线索
灵隐寺后山的晨钟穿透雾气,辛久薇攥着那角残破的信笺,指尖在
"云舟亲启
"四字上来回摩挲。
纸缘的焦痕像毒蛇的信子,嘲弄般蜿蜒进朱砂印泥里。
"姑娘看这个。
"
觉明忽然从经卷堆中抬头,白玉面具映着晨曦,将案几上的香灰照得纤毫毕现。
他受伤的小指仍不自然地弯曲着,却稳稳拈起一片泛着虹光的灰屑,
"灵隐寺的香灰掺南海珍珠粉,而叶老书斋用的是普通松烟香。
"
辛久薇瞳孔骤缩,前世记忆如电光闪过——祁淮予每次作案后,总要刻意留下些矛盾痕迹,如同猫戏老鼠般享受被人察觉又无可奈何的快感。
"他故意露出破绽...
"她突然站起,罗裙带翻了一摞案卷,
"那封伪造的断绝书!叶先生素有洁癖,怎会用沾着香灰的手碰重要文书?
"
觉明广袖一展接住散落的纸张,僧袍袖口暗绣若隐若现:
"我已让武僧去查,昨日有谁取过寺里香灰。
"他忽然压低声音,
"但最关键的证据,恐怕在...
"
"祁淮予身上。
"辛久薇与他异口同声。她低头看着掌心残笺,突然发现焦痕边缘有个奇怪的弧形缺口,
"这像是...印章的痕迹?
"
觉明眸光一凛,从怀中取出半块残印。玄铁打造的印纽上盘着半条龙,断裂处恰好与纸角缺口吻合:
"今早在叶府废墟找到的,应是凶手焚毁书斋时遗漏。
"
辛久薇呼吸一滞。这分明是皇子府幕僚的私印!
前世二皇子招揽祁淮予时,赐的正是这样一枚印章。
她刚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落在窗棂上,爪上绑着染血的布条。
觉明解下布条展开,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个酒壶图案:
"云舟在牢里装醉,套出狱卒的话了。
"他指尖在酒渍上擦了擦,
"有意思,那狱卒说周刺史昨晚见过祁淮予后,书房灯亮到三更。
"
辛久薇猛地抓住窗棂,木刺扎进掌心却浑然不觉。前世祁淮予每次与二皇子密谋,总爱选在周家别院——那里有间临水的书房,窗外种着罕见的夜昙花。
"我知道证据在哪了。
"她转身取下墙上挂的斗笠,
"周家别院的夜昙,只在谋杀当晚开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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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别院的西墙下,辛久薇屏息听着更鼓声。
三更过半,月光将夜昙花苞照得如同玉雕,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
"花要开了。
"觉明的声音从身后榕树上传来,带着罕见的紧绷,
"祁淮予果然在里面。
"
辛久薇借着月光看向窗内——祁淮予正背对窗户与周灼交谈,月白长衫后襟赫然沾着一片暗红。她突然瞪大眼睛:那人腰间竟挂着叶清正的青玉笔洗!那是老儒生生前最珍爱的物件,曾笑言要传给最得意的门生。
"...叶老骨头真硬,临死还抓伤我的手。
"祁淮予的声音混着夜昙初绽的沙沙声飘出来,
"好在辛云舟那蠢货的玉珏落得正是地方。
"
周灼的冷笑像钝刀刮过青石:
"二殿下要的是辛家盐引,你倒好,演了出杀人栽赃的戏码。
"
"盐引迟早是殿下的。
"祁淮予突然转身,窗外的辛久薇险些惊呼出声——他左手小指上缠着的布条,正是觉明白日里丢失的袖口料!
"但辛久薇必须由我处置。
"他说这话时,脸上温润的笑意与前世虐杀她那晚一模一样。
觉明的手突然覆上辛久薇颤抖的肩。
他指尖沾着刚采集的夜昙花粉,在窗纸上轻轻一吹。细碎的金粉飘进室内,落在祁淮予衣襟的血渍上,顿时浮现出荧荧绿光——正是叶清正书斋特有的荧光墨!
"谁?
"祁淮予猛地转头。
觉明揽住辛久薇的腰纵身跃上树梢。月光下,她清晰看见祁淮予从袖中抖出个熟悉的毒针筒——与前世刺死父亲的一模一样!
"证据齐了。
"回到寺中密室,觉明摊开染血的帕子,上面整整齐齐摆着三样东西:沾荧光墨的布条、半块残印,以及几片夜昙花瓣。
"但还缺最关键的...
"
"目击证人。
"辛久薇突然想起老仆的惨叫,
"叶府那位...
"
"在这里。
"密室暗门突然开启,武僧押着个瑟瑟发抖的小厮进来——正是祁淮予的心腹!那人膝行着捧上一卷染血的书信:
"小的亲眼看见祁公子杀人后,把这信塞进叶老爷袖袋...
"
辛久薇展开信笺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纸。
这竟是叶清正的绝笔!老儒生用最后力气写道:
"云舟吾徒,见字如晤。祁生淮予狼子野心,伪造断绝书欲离间你我。此人实为二皇子...
"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最后一道笔画拖得极长,像是被人强行打断。纸背印着半个血手印,小指残缺——正是祁淮予左手特征!
觉明突然吹灭蜡烛。黑暗中,三样证据同时泛起幽光:荧光墨、夜昙粉、珍珠香灰,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明日公堂,
"白玉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该收网了。
"
颍州衙门,辰时三刻。
衙门外早已人声鼎沸,百姓们推搡着往前挤,都想亲眼看看这个弑师的畜生长什么模样。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举着
"杀人偿命
"的布幡,面色激愤;卖菜的老妪挎着篮子,朝地上啐了一口:
"造孽啊,叶先生那样好的人......
"
辛久薇戴着素白帷帽站在人群边缘,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她能感觉到身旁觉明身上散发的寒意——这位
"圣僧
"今日连佛珠都没捻,白玉面具下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别急。
"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肃杀,
"网已撒好,只等收线。
"
衙内惊堂木重重拍下,辛云舟被两个衙役押着踉跄入堂。他身上的锦袍皱皱巴巴,手腕被镣铐磨出血痕,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大人!学生冤枉!叶先生待我如父,我怎会......
"
"住口!
"周刺史厉声打断,山羊胡气得直抖,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来人,把凶器呈上来!
"
一把染血的匕首被呈上公案。刀柄上雕刻的辛家云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刀身还沾着暗褐色的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