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沈元朗坐在军区招待所略显简陋的单人沙发上,看着对面翘着二郎腿、正慢条斯理剥着桔子的马雪梅,胃里一阵翻腾。

桔子的清香本该怡人,却奇异地混合着马雪梅身上那股过于浓烈的香水味,让他呼吸不畅。

马雪梅的长相,实在算不上赏心悦目。

皮肤微黑粗糙,鼻翼两侧散布着几颗显眼的雀斑,眼睛不大,还有些肿眼泡,嘴唇厚实且颜色偏深。

此刻,她正将一瓣桔子塞进嘴里,嘴角沾了点白色的桔络。

沈元朗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杜知知那张明艳照人、清丽脱俗的脸庞,她的一颦一笑,曾经只为他绽放……

强烈的落差感像一根细针,反复刺扎着他敏感而骄傲的自尊心。

“喂!沈元朗!”

马雪梅不满地提高了声调,将桔子皮随手扔在干净的茶几上,“跟你说话呢!聋了还是哑巴了?我问你,周末市里工人文化宫有内部舞会,你到底陪不陪我去?”

她歪着头,涂着廉价口红的厚嘴唇撇着,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沈元朗猛地回过神,压下心头的烦躁,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雪梅,我这几天事情有点多,部队里……”

他试图解释自己工作上遇到的困境。

自从宋佳茵出事,他的处境变得异常尴尬。虽然公安那边的结论是宋佳茵盗窃纵火在先,随后被不明身份的人杀害,表面上案子结了,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和宋佳茵的关系。

流言蜚语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同事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疏离,领导更是处处给他穿小鞋。他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昔日的荣光与骄傲被一点点剥离,只剩下满身泥泞和沉重的债务。

“事情多?哼!”马雪梅不等他说完,嗤笑一声,打断了他。

她站起身,几步走到沈元朗面前,带着浓烈香水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就是被人背后嚼舌根子吗?多大点事儿!瞧你这点出息!”她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戳了戳沈元朗的胸口,“那些人就是嫉妒!嫉妒你能攀上我叔叔,嫉妒你以后前途无量!”

她俯下身,那张并不好看的脸凑得很近,沈元朗甚至能看到她鼻尖上的黑头。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娇嗲,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刻薄:“朗哥哥~别怕嘛,有我和叔叔在呢。这破地方待得不开心?简单啊!跟我叔叔说一声,把你调到省城军区去!离这些长舌妇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至于那三万块钱……”

她刻意拉长了语调,手指不安分地抚上沈元朗的喉结,感受着他瞬间的僵硬,“小钱而已,算个屁!我叔叔指头缝里漏点都不止这个数。你要是想东山再起,想做生意,一句话,我再去跟叔叔要!十万八万都不是问题!”

马雪梅说着,身体更加贴近,试图将厚实的嘴唇印上沈元朗的。

那股混合着浓烈香水、桔子味和她本身并不清新的口气,让沈元朗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

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布满雀斑的脸,那双带着得意和占有欲的小眼睛,还有那厚得有些外翻的嘴唇,他生理性的厌恶达到了顶点。

杜知知清丽绝伦的面容再次清晰地闪现在脑海,强烈的对比让他下意识地猛地向后一仰头,避开了那个吻,脸上无法控制地流露出一丝明显的嫌恶和抗拒。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点燃的引线,瞬间引爆了马雪梅积压的怒火和自卑。

“沈元朗!!!”

马雪梅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破屋顶,她猛地直起身,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扭曲变形,涨成了猪肝色。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指着沈元朗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躲什么?!你嫌弃我?!你脸上那是什么表情?啊?!”

她气得浑身发抖,“嫌我长得丑是不是?比不上你那个离了婚的前妻杜知知是不是?

她杜知知是朵花,是天仙下凡!可那又怎么样?再好看的山珍海味,你不也吃腻了,转头就去舔宋佳茵那块又骚又臭的烂肉?!

宋佳茵那寡妇有什么好?是床上功夫特别厉害,还是那股子骚味特别勾你的魂?!让你放着家里的天仙不要,非要去偷吃外面的屎?!”

她越骂越难听,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沈元朗脸上。

“我马雪梅是长得不好看!比不上你前妻,也比不上你那个死鬼姘头!可我比她宋佳茵干净一百倍!比她高贵一千倍!我是堂堂马副部长的侄女!

你沈元朗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得罪杜家的蠢货!要不是我抬举你,你到现在还是个在基层连队里摸爬滚打、给人当枪使的臭大兵!”

沈元朗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马雪梅的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最敏感、最引以为傲的地方——他的出身、他的努力、他的尊严、他曾经对杜知知的背叛,甚至是对亡者的亵渎。

他双拳在身侧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才勉强克制住一拳挥过去的冲动。巨大的屈辱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马雪梅看着沈元朗铁青着脸、极力隐忍却不敢发作的样子,一种扭曲的快意涌上心头。

她就是要撕碎他那层高傲的、自命不凡的皮!她就是要看他低头!

“怎么?不服气?觉得我说话难听?”

马雪梅双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恶毒又得意的冷笑,用更加轻蔑的语气继续凌迟他的自尊,“沈元朗,你给我听好了!在我马雪梅眼里,你现在就是个靠着脸蛋和身体往上爬的玩意儿!跟我叔叔养的那些个玩意儿没什么区别!别以为当了几天营长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她踱回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姿态傲慢得像在审视一件货物:“摆清楚你自己的位置!要不是我看你还算顺眼,你以为你凭什么坐在这里?凭你欠的那三万块?那点钱,够我马雪梅找多少个比你年轻、比你强壮、比你更会伺候人的小白脸?嗯?”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沈元朗因极度愤怒和羞辱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然后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发出最后通牒:

“沈元朗,我告诉你!我马雪梅的耐心是有限的!要么,乖乖地给我当条听话的狗,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让你亲我你就得把嘴凑上来!周末的舞会,你必须陪我去,还得给我笑得开心点!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