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暴行现踪

病房门刚关上不久,走廊里就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刻意压低却难掩焦灼的对话声。门被猛地推开,力道之大让门板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当先进来的是高泰宁。他穿着挺括的藏青色夹克,身形依旧挺拔,但眉头紧锁,额头上沁着细汗,呼吸也有些急促。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王宁。她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米白色羊绒外套,头发精心梳理过,但此刻脸上毫无血色,精心描绘的眉毛拧在一起,眼神里满是惊惶和不安,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精致的手包。

“阳阳!”王宁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脸色苍白、插着管子的儿子,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几步就扑到床边,想伸手去碰高志阳的脸,又看到他肩背处厚厚的纱布和连接的仪器,手悬在半空,不敢落下。

“我的儿子…怎么会这样?伤到哪里了?疼不疼啊?”她的声音颤抖着。

高泰宁比妻子稍慢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病床、监护仪和儿子虚弱的脸。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走到床的另一侧,仔细看着高志阳。

“爸…妈…”高志阳声音嘶哑微弱,勉强想撑起点精神。

王宁根本没注意儿子想说什么,她环顾着这间虽然干净但设施明显不算顶级的病房,又看看窗外略显陈旧的建筑,焦虑瞬间升级:“泰宁!这…这就是广华最好的医院?你看这条件!行不行啊?能把我儿子治好吗?”

她猛地转向丈夫,语气带着命令式的急切,“你赶紧想办法!联系京城!最好的医院!最好的专家!立刻转院!一刻都不能耽误!阳阳不能在这种地方待着!”

高泰宁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瞪了王宁一眼,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和一丝不耐,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沉:“胡闹!你看不见吗?他现在这个样子,能经得起长途转运颠簸?

“插着管子打着点滴,伤口刚缝合,路上出问题谁负责?京城医院是神仙?隔着几百公里就能治好?”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高志阳脸上,语气稍微缓和,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硬度:“这不是好好的吗?人活着,手术也做完了。医生怎么说?没伤到要害吧?”

“我当年在西南边境追毒贩,被流弹打穿大腿,荒山野岭的,一个老军医拿烧红的刀子烫了烫伤口止血,再用盐水冲冲,塞点草药包扎上,条件比这艰苦一百倍,不也活下来了?也没落下残疾!这点伤,死不了人!”

高泰宁的话像一块石头,砸碎了王宁心中的一些焦虑,也砸得高志阳心头一震。

他知道父亲那段经历,是警队里的传奇,但从未听父亲亲口这样平淡地提起过。他看着父亲,高泰宁的眼神里有关切,但更多的是军 人般的硬朗和一种审视。

高泰宁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高志阳床边,身体微微前倾。他看着儿子苍白但眼神清明的脸,沉默了几秒钟。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的滴答声和王宁压抑的抽泣声。

“志阳,”高泰宁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许多,少了几分训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欣慰?“陈默他们刚走?情况我都知道了。马家坪卡口,你做的,我都知道了。”

他的目光锐利地穿透高志阳的眼睛:“面对持枪拒捕的悍匪,临危不乱,果断处置,第一枪打轮胎控制目标,第二枪在对方企图再次持枪顽抗时果断击毙。”

“程序正确,时机把握精准,没给那疯子任何伤及无辜的机会。自己还挨了一下…”高泰宁的视线扫过高志阳肩后的纱布,“好小子,没丢我的脸。”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份重担:“说实话,当初把你放到陈默手下,到广华这基层来,我心里是悬着的。”

“怕你吃不了苦,怕你受不了委屈,更怕你…关键时候顶不住。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陈默带兵有一套,你自己…也争气。”

高泰宁的声音带上了一种近乎宣告的语气:“这次的事,够硬了。试炼,结束了。你证明了自己是个合格的警察,也证明了自己能扛事。等你伤养好,我就安排,调你回京城。”

“部里,或者市局刑侦总队,位置随你挑。离家近,医疗条件好,平台也更大。你妈也放心。”

回京城?高志阳一愣,几乎没经过思考,几乎是本能地抗拒。他喉咙干涩发紧,忍着后背的疼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些:“爸…我不想回去。”

高泰宁和王宁都愣住了。王宁甚至忘了抽泣,惊愕地看着儿子。

“你说什么?”高泰宁的声音沉了下来。

高志阳吸了口气,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额头冒汗,但他还是坚持说下去:“我…我刚来…在陈队这里,才学了个皮毛…基层的东西,还没摸透。这次…是侥幸。我想…留下来。跟着陈队…再多学点…真本事。”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王宁急了:“阳阳!你疯了吗?你看看你伤成什么样子了!这地方有什么好?差点把命都丢了!听你爸的,回京城!安全!”

高泰宁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看着儿子倔强的眼神,那眼神和他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一股火气冲上来,但他看着儿子苍白的脸、额头的冷汗和厚厚的纱布,那火气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胡闹!你才吃了几天基层的饭?就敢说学皮毛?”高泰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命捡回来一条,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这事以后再说!”

他显然不想在儿子重伤刚醒的时候争执,烦躁地挥了下手,像是在驱赶什么:“行了!现在说这个干什么!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给我好好躺着!配合医生!把伤养好!别胡思乱想!”

“回不回京,等你伤好了,出院了,再谈!现在,闭嘴,休息!”

他转向王宁,语气不容置疑:“你也别在这哭哭啼啼影响他休息!去问问医生具体情况,后续治疗和护理要注意什么!我去找下院领导!”

说完,他不再看高志阳,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背影带着一股未消的怒气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王宁看着丈夫离开,又看看病床上沉默但眼神固执的儿子,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红着眼眶,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也脚步不稳地跟了出去。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监护仪单调的滴答声。

他闭上眼。窗外,广华市灰蒙蒙的天空依旧。陈默拍在他肩上的力道,似乎还残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