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木犀梳魇
铜镜里,十六岁的姑娘耳后浮着淡红斑痕,形如梳齿。阿满的银梳刚触到发丝,若雪突然抓住她手腕:“翠翠姐走前,是不是说过园子里的井会吃人?”窗外的金盏花无风自动,花蕊里渗出暗红色黏液,在窗棂上蜿蜒成托拉夫旧井的轮廓。
“三小姐说笑了。”阿满的指尖沁出汗,木犀油的甜香里混着铁锈味——正是翠翠失踪那日,她裙摆上的味道。若雪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的星形红斑正在渗出金盏花油:“昨夜我梦见井里的女人梳头,每梳一下,就念一个名字……”她的瞳孔突然分裂成七瓣,“第一个,是翠翠;第二个,是你。”
绣园的老钟在卯时七刻敲响,阿满的银梳卡在若雪的发结里。梳齿间缠着几缕白发,发根处嵌着微型桦木齿轮——与中央车站的克隆体零件一模一样。“这是陪嫁丫鬟的头油?”若雪突然笑出声,“大娘说,下个月我出嫁时,你会带着这些梳子,陪我去王家。”
记忆如利刃割裂晨雾:十年前,阿满亲眼看见母亲被林家的花轿抬走,轿帘上绣着与若雪嫁衣相同的金盏花纹。轿夫们耳后都有星形红斑,抬轿时哼着《致爱丽丝》的变调——正是现代地铁里的梳头广播。“我娘也是梳头娘,”阿满的银梳划过若雪的红斑,“她失踪前,也给小姐梳过九鸾髻。”
后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阿满冲进厨房,看见打杂的巧儿正对着水缸梳头,铂金色假发下露出半张腐烂的脸。“第七次梳头,灵魂归井。”巧儿的喉咙里涌出金盏花油,“林家的小姐都是井里的新娘,你娘的头皮,现在还泡在梳头匣里。”
若雪的绣鞋声在身后响起。阿满转身时,看见姑娘的长发已长至脚踝,每根发丝的横截面都是梳齿形状。“阿满,你知道为什么林家的小姐都爱木犀油吗?”若雪的指甲刺向她的肩膀,“因为金盏花要在木犀香里,才能孵出梳灵的卵。”
井台的月光突然变成血红色。阿满被若雪拖到井边,看见井底浮着七具梳头娘的尸体,每具的头皮都被割成梳齿状,编号从hv-07-105到hv-07-111。翠翠的断梳卡在井壁,齿缝里缠着若雪的金发——与现代克隆体佐伊的dna完全吻合。
“你以为在民国?”若雪的声音变成伊莉娜的东欧腔调,“这是梳灵为你造的幻境,你的真名是zoe-07-112,第七代宿主。”阿满的银梳突然发烫,显影出艾玛的留言:“林家的梳头娘都是克隆体,她们用你的基因,在1930年重启梳祭。”
木犀花突然在井口疯长,藤蔓缠住阿满的四肢。若雪的瞳孔里映出无数个时空:现代的佐伊、1978年的艾琳、1948年的玛丽,她们的梳头动作同步重叠。“当第七个新娘的血渗进梳齿,”若雪的指尖长出桦木利刺,“我们就能在所有时空复活。”
阿满的银梳刺入自己的星形凹痕,金盏花血与抗毒基因爆发强光。井底的尸体灰飞烟灭,露出底下的暗网服务器——数百万个民国梳头娘的影像正在崩溃。若雪的身体开始透明,最后一抹意识附在阿满耳后:“下一次梳头,是子时七刻……”
黎明的绣园恢复寂静。阿满在井边醒来,手中攥着半枚樱桃发卡——与现代佐伊的发卡分毫不差。她的耳后新增了一块星形红斑,形状与若雪的嫁衣纹路完全一致。远处的林家祠堂传来梳头声,阿满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在其中,正一遍遍地念着:“hv-07-112,第七个新娘……”
修道院的金盏花田在暴雨中渗出黑色黏液,林赛·霍洛韦的银梳切开缠在佐伊脚踝的藤蔓时,溅起的汁液里混着金发与碎牙。九岁女孩的梳齿指甲已长进皮肉,形成螺旋状的桦木倒刺,每转动一次,就会从伤口里挤出金盏花油。
“妈妈,它们在我身体里唱歌。”佐伊的左眼虹膜变成梳齿状,右眼仍映着林赛破碎的倒影。修道院的地窖传来混凝土开裂声,七株人形植物破土而出,她们的躯干是金盏花茎秆,头部却保留着佐伊的面孔,编号从hv-07-128到hv-07-134。
林赛的手机在暴雨中震动,艾玛的最后留言从雪花屏中渗出:“抗毒基因是把双刃剑,佐伊的异化是逆转梳灵的关键……”信号中断前,屏幕映出中央车站的梳齿月台,hv-07-120次列车的乘客栏只剩下“林赛·霍洛韦”,发车时间显示为“00:00”——永恒的午夜。
“她们的根系连着旧井。”林赛的银梳刺向最近的植物克隆体,锯齿状的花瓣突然合拢,咬住梳柄不放。她这才发现,每株植物的发间都缠着凯斯的相机碎片,镜头里循环播放着1948年玛丽的婚礼录像,“尼古拉斯的意识藏在这些碎片里,用佐伊的基因当土壤。”
佐伊的樱桃发卡掉在泥泞中,镜面映出修道院的地下实验室——伊莉娜的克隆体们正在培养皿里培育新的宿主,每个胚胎的耳后都有星形红斑。记忆闪回:比弗利山庄的泳池底,年幼的佐伊(克隆体)在金盏花油里漂浮,而真正的佐伊在修道院的婴儿床上啼哭。
“你不是我女儿。”林赛的声音颤抖,银梳抵住克隆体佐伊的心脏位置,那里没有跳动,只有齿轮转动的声音,“真正的佐伊在修道院长大,而你……是萨拉的容器。”
克隆体佐伊的嘴角裂开,露出梳齿状的假牙,“答对了,妈妈。”她的头发突然变成钢针,刺向林赛的喉咙,“但现在,真正的佐伊正在旧井里腐烂,而我,会带着萨拉的意识活下去。”
暴雨突然转为金盏花色,所有植物克隆体的根系同时发光,形成巨大的梳齿矩阵。林赛的银梳与矩阵共鸣,显影出艾琳的最后日记:“1978年,我在佐伊的基因里植入了尼古拉斯的代码——只有让梳灵以为她是完美宿主,才能接近核心。”
克隆体佐伊的身体开始崩溃,萨拉的幽灵从中分离,“你以为能利用我?”幽灵的头发缠住林赛的脖颈,“尼古拉斯的意识已经进驻每个梳头的人,包括你怀里的真佐伊。”
真正的佐伊在此时冲进金盏花田,她的发间别着凯斯的相机,“妈妈,用这个!”相机自动播放凯斯的临终录像:“尼古拉斯的弱点是玛丽的银梳,而银梳的弱点……是宿主的爱。”
林赛的金盏花血滴在银梳上,梳齿间浮现出玛丽的全息影像,“七十年前,我用自己的头皮封印了梳灵,”她的头发是流动的金盏花,“现在,用你对女儿的爱,打破这个循环。”
银梳划开萨拉的幽灵,所有植物克隆体同时枯萎,露出底下的旧井。井水沸腾着吐出尼古拉斯的数字残影,“你们赢不了的……”他的声音混着数百万梳头声,“只要还有人恐惧衰老,梳灵就永远有宿主。”
黎明的阳光中,佐伊的异化指甲逐渐脱落,露出健康的粉色甲床。林赛的手机震动,匿名短信发来张照片:中央车站的梳齿月台,hv-07-120次列车已经发车,乘客栏写着“林赛·霍洛韦”,而车厢里的座椅上,摆着七把染血的桦木梳,编号从hv-07-1到hv-07-7。
“下一班车,没有终点。”短信附了段录音,背景是暗网的梳头声浪,“但这次,我们会用真佐伊的头皮,完成最完美的梳祭。”
佐伊的指尖轻抚耳后的金盏花印记,林赛注意到,印记中央出现了一道梳齿状的裂纹,仿佛随时会裂开。远处的修道院地窖,传来混凝土再次开裂的声音,那是新的克隆体正在破土而出——编号hv-07-135到hv-07-142。
林赛握紧银梳,梳齿间的金盏花血凝结成眼泪形状。她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但至少,此刻她怀里的佐伊是真实的,带着体温和呼吸。而梳灵的下一次攻击,可能就在下一次梳头的瞬间,藏在某根发丝的阴影里,等待着第七次完美的梳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