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顾归专用
晨光爬上青禾邑城门处时,顾归牵着云悠悠站在石板路上——
远处商队正收拢最后一匹马的缰绳,铜铃在风里荡出脆声。
顾归面向身前的人儿,喉结动了动:“师傅,你这就要走了吗?”
晨风掠过城垣,将姬秋霜雪白的衣袂吹得簌簌作响,其立在青石板与黄土的交界处。
抬手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至而后,腕间玉镯与腰间玉佩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
“嗯。”
她眼底映着顾归身后探头探脑的云悠悠,那抹无奈的笑意似乎更深了几分。
“本就是途径青禾邑来看看你,没想一待就待了半个月。”
洛姨倚在城门斑驳的砖墙上,晨露沾湿了她绛紫色的袖口。
她懒洋洋地舒展双臂,打了个哈欠:“要走就走……”
拖长了调子,眼尾瞥向姬秋霜绷直的背影。“磨磨唧唧的。”
姬秋霜广袖下的手指骤然收紧,在掌心处硌出红痕。
旋即深吸一口气,生生压下喉间翻涌的毒舌。
(╬ ̄皿 ̄)
这老妖婆分明是记恨昨晚被她截胡的那坛青梅酒!余光里,洛姨正阴沉着额头,偏过脸不看自已。
“气愤”两字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彼漾的晚意,老娘酿的陈年梅子酒就被你这么糟蹋了。”
姬秋霜:“……”
顾归、云悠悠:“……”
话音飘进耳中,许是懒得与洛姨一般见识,她连眉梢都未曾动弹。
目光仍旧落在面前的顾归和云悠悠身上。
大抵是得到确定的答复,顾归攥着云悠悠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少年轮廓分明的侧面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可面上的失落却是难以掩饰。
云悠悠倒是安静,毛茸茸的脑袋从顾归身后探出来,发间系着的红绸随风轻晃。
她将小手乖乖叠放在顾归掌心,琉璃似的眼珠映着对方的身影。
姬秋霜面上无奈化作一抹浅笑,广袖随风轻扬:“倒不用你这副表情……”
话音未落已迈步上前,裙裾扫过青石板缝隙间新生的草芽。
在云悠悠骤然瞪圆的瞳眸中,她抬手抚上顾归的发顶,掌心温度透过少年被露水浸得微凉的碎发。
“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她忽然倾身,带着青梅酒香的吐息拂过少年耳畔:“可别说师傅这次走没告诉你了。”
少年怔忡间只来得及点头:“嗯。”
云悠悠的指尖在顾归掌心不安地蜷了蜷,樱唇开合数次,最终却将脸狠狠偏向一侧。
活像只炸毛又强忍委屈的猫儿。
姬秋霜看着云悠悠这副表情,顿时好笑,收回手,又忽而想起什么。
广袖一翻便从怀中摸出个物事。
晨光穿过她指缝,照出掌心里躺着的一枚青缎香囊——
囊面绣着缠枝暗纹,穗子末端还缀着颗莹润的碧玉珠子。
“差点儿忘了这个。”她指尖一挑,香囊便隐落入顾归掌心。
其只觉触到一片温凉,隐约嗅到内里裹着的沉水香混着药草清苦。
“戴着它,能护着你。”
姬秋霜说话时拇指不着痕迹地摩挲过香囊边缘某处凸起,那里藏着道暗纹符咒。
余光瞥见正斜倚城墙的洛姨,姬秋霜忽然横眉冷目甩去一记眼刀。
这次说什么自已都不可能信这家伙了。
“记得随身带着。”姬秋霜说这话时,嗓音里凝这霜雪般的肃重。
顾归不明所以,只当手中的香囊是寻常驱瘴的物件。
指尖勾着碧玉穗子转了两圈,这才将香囊悬上腰间。
“嗯,师傅我知道了。”
见此情形,姬秋霜眼底终于漾开一丝满意的涟漪。
她微微颔首,广袖在晨风中划出半道雪色弧光:“那为师便走了。”
“照顾好自已。”尾音还缠绵在城垣间,她身形却已化作流云般的一缕白。
众人只觉眼前晨光倏然扭曲,再定睛时,那道身影竟踏着未散的铃声,一步掠过百丈开外。
洛姨忽地轻“啧”了一声,屈指弹去沾在衣襟上的晨露,眼尾斜斜挑向姬秋霜离去的方向。
“磨磨唧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说着已从砖墙边直起身子,反手一抓,竟凭空抽出青竹柄油纸伞来——
“回去了。”伞骨“唰”地撑开,洛姨转身便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回去还得替人抓药……”
好吧,反正有两个苦力,又不是自已抓。
那回去接着睡觉好了~
直到洛姨走后,青石板上便知剩两道斜长的影子。
顾归偏头“望”向身侧,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我们也回去吧。”
云悠悠却恍若未闻,杏眸死死钉在顾归腰间——那枚青缎香囊正在风里轻轻摇晃。
“悠悠?”顾归见她没有回应,眸中闪过诧异。
“嗯,啊?”少女猛地一颤,仓皇抬头时,正装进他含笑的面颊。
顾归轻笑出声,指尖摸索,捏住她软乎乎的脸颊:“噗呲~回去了。”
“啊?哦,好……”云悠悠胡乱点头,发间红绸却突然绷直。
牵着顾归的手紧了紧,拉着他便朝着家中的方向走。
……
不知怎的,吃过午饭后,顾归便没有再见到云悠悠的身影。
他起初还有些慌乱,在屋子院内叫喊,可并未得到回应。
庭院里静悄悄的,连风掠过草叶的簌簌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后面正要出门去寻时恰巧碰见楚山,方才知晓是跑到他家去了,大抵正和楚悦闹腾呢。
顾归一怔,紧绷的肩线倏然松了下来,
原来如此……不过怎的都不与自已说一声?
这个问题直到吃晚饭时,听着身侧的哼唧声。
顾归正欲询问,那丫头就像是有所察觉似的,扯了扯顾归的衣袖,低低说道:“这,这个给你……”
随即只觉掌心一软,指腹触到细密的针脚与略显粗糙的缎面——竟也是个香囊。
他怔愣原地,接着恍然,原来今日下午她匆匆跑出去,是去找岳姨学这个了。
他看不见,自然不知她指尖被银针戳了多少下,细小的血痕还凝在指腹,洇出点点暗红。
那香囊由于赶工做的,针脚歪歪扭扭,形状也颇为古怪。
唯独中央绣着的几个大字格外清晰,针脚虽稚拙,却透着执拗的认真——
“顾归专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