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可别再睡了
云悠悠瞧着顾归慌乱闪躲的模样，眉眼顿时弯成月牙。
她轻巧地翻转过身子，被子随着动作滑落腰间，露出半截藕荷色的中衣。
青丝如瀑散在枕畔，偏要趴在榻上支着下巴瞧他。
翘起的两只白玉似的小脚丫还在半空不安分地晃呀晃，足尖勾着夕阳碎金般的光晕。
“怎么？还害羞了？”她拖长了尾音，手指卷着垂落胸前的发梢，在顾归泛红的耳尖旁扫来扫去。
见对方连脖颈都漫上霞色，索性撑起身子凑得更近，吐息轻轻拂过他紧绷的下颌线：
“方才搂着人的时候，可不见你这般拘谨呢~~”
“我……”
顾归张了张口，此时窗外忽地掠过几只归巢的雀儿，惊得枝头梅花簌簌落下几片花瓣。
到底是没能说出什么，只得咬着唇装作没听见的模样。
“噗呲~”云悠悠不由发出声轻笑，倒也没多调侃：“罢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脑袋还晕吗？”
大抵是还没缓过神来，顾归喉结微动，半晌没说出话，只是抿着唇轻轻摇头。
似乎将这般动作当做了回应。
云悠悠也不恼，眼底笑意反而更深，也跟着点点头，鬓角垂落的青丝有几缕调皮地蹭过他的手臂。
她故意歪了歪脑袋，凑近几分。
害羞的顾归，也很可爱~
少女笑着，转移视线，落在桌案的药碗上，眸光倏地软了些许。
晃动的脚丫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到底是叹息着掀开被子起身，穿上罗袜，绣鞋……
站在床榻边，双手扬过身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嘴里轻哼着：
“行了~你也快些起来吧，躺一天腰都酸了~”
云悠悠轻手轻脚地收拾案几上的药碗，瓷碗相碰，发出细微的“叮当”声响。
这声音落在顾归耳中，倒是让他意识清醒许多，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他叹息着掀开被子，刚撑起身子，结果——
“咕噜~~”
一声格外响亮的抗议从腹部传来，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尤为突兀。
不止是顾归，连带着云悠悠收拾药碗的手也顿住了。
两人之间刹那陷入沉默。
云悠悠眨了眨眼，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顾归肚子，又慢慢移回他脸上，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饿了~？”少女眼底笑意盈盈，像是藏了一汪春水。“睡了一天一夜，是该饿了。”
顾归耳根发烫，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胃部，似乎这样就能让那丢人的声音消失。
可偏偏肚子不给他面子，又是“咕噜~”，比刚才还要响亮。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今天吃什么？”
“噗呲~”云悠悠笑意更甚，抬手掩着樱唇，呲笑出声：“吃西北风~~”
顾归：？？？
(°ー°〃)
云悠悠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注意到顾归越来越黑的脸色。
她端着药碗，语气幽幽的，还带着几分委屈：“我一早就去给你抓药、熬药，好不容易喂你喝下去。”
“又得守着你退烧。正午你睡不安稳，我还哄你睡……”
这丫头似乎说起劲了，毫不顾忌道：“方才我想起来，结果你手臂一收就把我圈回去了。”
云悠悠杏眸眨了眨，满脸无辜：“所以啊，我哪里有时间去买菜？更别说做饭了。”
顾归被她这一通话说得哑口无言，喉结滚了滚，半晌才憋出一句：“……别说了。”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偏过头去不敢看她。
暮色渐沉，两人呼吸声交错。
不知过了多久，顾归才低低开口：“那……等会儿去外面逛逛吧。”
他坐在床沿，探手拿起枕边的玄色绸带将双目缠上。“看看能买些吃食什么的。”
云悠悠闻言，眼底顿时漾开笑意：“好~”尾音微微上扬，像蘸了蜜糖般甜软。
“先等我把家里收拾下吧~哦对~可别再睡了~”
顾归呆滞瞬间，闷声应道：“……嗯。”
云悠悠这才满意地端起药碗。
指尖勾着药炉的提手，脚步轻快地朝灶房走去……
“好了好了~~快走快走~！”
“啊？你这么着急做什么？等等，我的木杖！”
“哎呀，一天没吃饭，饿得慌~还拿什么木杖，牵我~”
大门紧闭，屋内渐渐暗了下来。
原本透过窗棂斜斜洒落的阳光，此刻已悄然褪去金辉。
只余几粒细碎的光斑，缓地停留在案几旁斜靠的木杖上，像是舍不得离去的萤火。
两人牵手走在街道上，冬末的暖阳将积雪融成晶莹的水珠，顺着屋檐滴落，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顾归病愈后气色好了许多，眉宇间的倦色一扫而空，连脚步都比往日轻快。
“算算时间，春日也临近了。”
云悠悠走在他身侧，闻言歪头看他，杏眼里盛着细碎的光：
“春日来了不一样吗？你还舍不得这冰天雪地的？”
顾归被她逗得低笑，忽地被她往身侧带了带——恰好避开一摊融化的雪水。
他并无诧异，垂首朝着身侧张望：“倒不是舍不得。”
暮风裹着初春的暖意掠过他耳畔，将云悠悠发间的幽香送到他鼻尖。
他忽然想起那日风雪漫天的长街上，少女瘫倒在自家院门前的模样——
亦如昨日。
只是没想到，与你相识已有一段时日。
几月时间，不算太短，也不算太长。
对顾归来说，这段时日里，连风声都变得匆忙——
从前独坐檐下听雪落的寂静，不知何时已被身旁人轻快的脚步声填满。
明明自已那时没有丝毫察觉。
是错觉吗？那些曾如冰封般缓慢流逝的辰光，如今竟在少女的笑语间悄然消融。
快些……也好。
至少此时，掌心传来的暖意，他不讨……不，很喜欢——
此心澄明，无关风月，喜欢如静水深流。
心中思绪，身侧人儿也有了动作。
云悠悠鼻尖微动，眸子倏地亮了起来，未等顾归反应便攥紧了他的手：
“顾归那边还有摊子开着，快去看看！”
话音未落，绣鞋已踏碎青石板上斑驳的夕阳，拽着他往前奔去。
绸带下的双目虽不能视，耳畔却灌满了她衣袂翻飞的簌簌声。
顾归踉跄半步，唇角随着拂面的暖风渐渐上扬：“慢些……”
别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