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云悠悠
蜷在梅树下的影子动了动，青丝上覆着薄雪的少女——
此刻正垂头抱紧膝盖，手中还拿着个冻硬的芝麻饼。
单薄的肩头在寒风中细微发颤，睫毛上凝结的冰晶随着呼吸轻颤。
“沙沙——”
梅枝簌簌抖落积雪，她突然听到细雪碾碎的声响。
阴云笼罩，雪停了？
仰头时油纸伞骨在灯笼烛光下拓出修影，玄色绸带轻摆，沾着几粒未化的雪粒。
“你当真要在这里淋一晚上雪不成？”顾归握着伞柄，表情显得无奈。
少女眼底倏地泛起雾霭，将脑袋埋得更深，鼻尖冻得微微发红。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
两人相对沉默，片刻之后，顾归长舒口气，探出手。
【贴心提醒：左边。(???)?】
顾归的手悬在半空，系统提示音仍旧在脑海回荡。
他无意识偏转手腕，指尖触到少女发顶冰凉的积雪。
“嗯？！你，你干什么？！”
(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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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少女猛地仰头。
灯笼暖光透过绯红伞面，洒落在她的俏脸，似是染上红霞，愈发灵动……
“帮你拍拍，免得着凉。”顾归淡淡解释，并未察觉有何奇怪。
“我，我自已来……”女孩儿起身，缩着脖子往后躲，却恍然碰到顾归拿伞的手。
顾归手一抖，伞骨磕在梅枝上，“哗啦”一声。
积雪扑簌浇了两人满头。
“啊呀！”女孩儿冻得打个激灵，再度发出惊叫，发间别着梅花瓣随着动作跌落。
“……”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冰凉，顾归一时无言，晃了晃脑袋，洒下片片雪粒。
面前少女见状，也学着模样轻晃脑袋——
恍时，顾归轻声开口：“回家吧。”
话音未落，少女倏地攥紧芝麻饼。“我，我这就走。”
声音裹着细碎的哽咽，显得无比可怜。
顾归哑然失笑，自然明白这丫头误会了自已的意思，当即拽住她袖口。“大晚上你要去哪儿？”
少女骤然扭头，脸上阴霾消散，眼睛亮得惊人，像是雪地里突然跃出两簇小火苗。
“我能帮忙扫雪！”她急急开口，呵出白雾。“不，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叮~返还宿主功德+10086】
【~(∠?w＜)⌒?】
顾归撑着伞转身往院内走：“快些，当心着凉。”
少女怔愣片刻，唇角微弯，小跑着上前。
将油纸伞往顾归那边推了推，自已半边身子淋着细雪，怀中紧紧搂着那个冻硬的芝麻饼。
昏红的灯笼自寒风中打转，映着青石阶上两双渐渐重叠的脚印。
烛火中，少女头顶耷拉着条干毛巾，俏脸仍旧泛红。
她扒着门框的指尖微微发白，悻悻探着小脑袋，鼻尖皱起的小褶子随着药味飘近愈发明显。
“洗好了？过来把药汤和姜汤喝了。”顾归听闻动静，朝着里屋侧首，声音带着些许无奈。
少女明显有些不愿，但总归是在叫自已，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去。
可当她盯着碗沿氤氲的热气，忽地伸手揪住顾归的袖口，晃了晃：
“苦的，我，我不想喝。┭┮﹏┭┮”
顾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陶碗：“某人今早的药汤可都没喝，喷我满身药汁时……”
“就是嘛~都洒了多可惜！”少女竟直起腰板，发梢的水珠随着动作恰好落在顾归手背上。
“不如倒给院中老梅树补一补~”她说着就要接过顾归手中的药碗，赤足踩的木地板咚咚响。
老梅树：？？？
谢邀，我身体好得很，暂时不需要。
“站着。”顾归屈指叩了叩案几，惊得炭盆里火星四起。
同时无言扶眉，这丫头莫不真是冻坏脑子了？要不要再去洛姨那儿一趟？
呵呵呵…还是算了吧。
至于这丫头，此刻正垂着脑袋，蔫巴巴地揪着衣角，连发梢翘起的弧度都透着一股子生无可恋的丧气。
“好了，快喝，听话…”
“唔~我喝就是啦！”
旋即她坐在一旁藤椅上，猛地闭眼捧起药碗，长睫在瓷白肌肤投下阴影。
她视死如归般仰头啜饮，喉间却猝不及防漫开清甜，像是咬破了春日枝头第一颗沾露的蜜桃。
女孩儿杏眼倏地睁得滚圆：“甜的？”
她抱着碗咕咚咕咚灌下大半，嘴角沾着琥珀色的糖渍看向顾归。
“洛姨特意配的百花蜜，说是专治怕苦的猫……”
此刻少女耳尖红得要滴血，偏过脑袋，不敢看顾归。
总得来说这次喝药还算是顺利，并没有出现像今早那般，因为苦直接将汤药喷洒到自已身上的情况。
又联想到凌晨时分自已喂药的场景。
不知为何竟是感到些许……欣慰？
不太确定。
顾归也没多想，想着先将桌上的碗收拾了。
然而与此同时，少女正托腮凝视着顾归蒙眼的绸带，突然探身戳他手背：“话说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你不是也没说吗~？”顾归闻言笑着，挑了挑眉。
“我那是记不起来了好吗？！(っ`-′c)”少女气呼呼地扯着他的袖口。
顾归脸上笑意不减：“顾归，我的名字。”
“顾归？嗯，我记住了~”她的尾音像是沾了蜜，落入其耳中。
“那我该怎的叫你？总不能一直这个那个的叫吧？”
“随便啦~你要不你取个名字？不过要好听些的，不好听我会驳回的！”少女赤足点地，悠悠转了个圈。
不过顾归着实废了些脑子，道出好几个都被一一驳回。
“老气横秋的，我才不要叫这个！”
“像话本里的病秧子，不要不要！”
“可你现在没了记忆，可不就是病着吗？”顾归无奈。
“换一个~换一个~”少女托腮笑着，似乎挺享受这个过程。
顾归也不气恼，脑海中又是一阵翻涌，有了主意。
云转千峰雪，悠悠天地心——
“叫云悠悠可好？”在其脱口而出的刹那，檐下风铃无风自动。
少女轻声重复，尾音打着旋儿消散在呼处的白雾中。“云…悠悠？”
“好呀~”她笑眼弯成月牙，笑靥如初融山涧，漾开一脉温软的清甜。
“那顾归你以后，便唤我悠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