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时牧,我们回家

傅西决那一声非人的悲鸣,像一道血色的闪电,劈开了混乱的局面。

然而,风暴中心的傅西朝,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的世界,只剩下怀里这个正在迅速流失温度的身体。

他用那双沾满了粘稠血液、抖得不成样子的手,徒劳地去捂霍时牧胸口那个狰狞的血洞。

“时牧,我带你去医院。”

他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像被砂纸狠狠磨过,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我带你去医院!”

霍时牧费力地抬起手,却连抓住他衣袖的力气都没有,那只手只是虚弱地搭在了傅西朝的手臂上。

气若游丝,血沫不断从他的嘴角涌出。

“来……来不及了。”

“不,不会!”傅西朝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个残忍的宣判,眼泪毫无征兆地决堤而下,“肯定能来得及……”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那颗滚烫的泪,砸在霍时牧冰冷的脸颊上,晕开了一小片湿痕。

霍时牧看着他,那双曾盛满星辰大海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最后一点温柔的余光。

他笑了笑,更多的血从唇边溢出,染红了他苍白的下颌。

“阿…阿朝,亲我…一下好不好…”

傅西朝已经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只能疯狂地点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他低下头,将一个颤抖到极致的、带着咸涩泪水的吻,轻轻地、珍重地,落在了霍时蒙冰冷的额头上。

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的珍宝,是他此生唯一的信仰。

霍时牧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心满意足的浅笑,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嘴唇翕动着。

“阿…阿朝,我…我爱…”

最后一个“你”字,终究没能说出口。

他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那只搭在傅西朝手臂上的手,无力地滑落。

霍时牧,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傅西朝抱着他,整个人僵住了,那双被血色吞噬的眼眸,瞬间褪去了所有情绪,只剩下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空洞。

“爷——!”

霍旭的嘶吼声终于冲破了屏障,他跪倒在血泊旁,哭得几乎昏厥。

落七紧随其后,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助理,此刻也已泪流满面。

那份被傅西朝视若珍宝、足以颠覆一切的牛皮纸文件袋,孤零零地掉落在不远处,被扩散的血迹,染红了一个角。

里面的真相,在生命的逝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此刻,终于有人从极致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快!快叫救护车!”

“抓住那个开枪的!”

酒店的保安人员蜂拥而上,场面彻底失控。

而傅西决,在发出那声悲鸣之后,便像被抽走了魂魄。

他的视线,从霍时牧了无生气的脸上,一寸一寸,挪到了那个持枪的、他最信任的人身上。

他的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桑聿……”

“你杀了他?”

桑聿浑身一颤,像是才从噩梦中惊醒,他看着自己还在冒着青烟的枪口,又看了看傅西决那张绝望到扭曲的脸,脸上血色尽褪。

“我……我不是故意的……阿决,我不是想杀他,我是为了你……”

“为了我?”

傅西决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在咀嚼什么剧毒之物,下一秒,他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揪住桑聿的衣领,双目赤红如鬼!

“你为了我,杀了我最爱的人?!”

“桑聿,我要你的命!!!”

傅西决那一句饱含血泪的嘶吼,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桑聿的心上。

那股癫狂的恨意,让桑聿遍体生寒。他看着傅西决那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握着枪的手抖得厉害,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阿决……我……”

“砰——!”

回答他的,是傅西决挥出的、势大力沉的一拳!

桑聿被这一拳打得踉跄着后退,嘴角立刻见了血,但他没有还手,只是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男人。

“你听我解释!霍时牧他该死!他一直在骗你,他根本不爱你,他爱的是傅西朝!”桑聿捂着脸,急切地嘶吼着,试图用他自以为是的“真相”唤醒傅西决。

然而,这番话,如同火上浇油。

“闭嘴!”傅西决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再次扑了上去,将桑聿死死地压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爱谁,轮得到你来动手吗?!我的人,也是你能碰的?!”

酒店的保安终于冲破了混乱的人群,几个人合力才将傅西决从桑聿身上拉开。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就在这片歇斯底里的混乱中,另一边的世界,却死寂得可怕。

外界的一切喧嚣,无论是傅西决的咆哮,还是宾客的尖叫、保安的呵斥,都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傅西朝的世界里,只剩下怀中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的身体。

他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那双空洞的眼眸低垂着,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霍时牧苍白的面容。

过了许久,久到身边的落七和霍旭都以为他会就这么坐到天荒地老时,他忽然动了。

他轻轻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拂去了霍时牧脸颊上沾染的血污,然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像是在耳边说着情话。

“时牧,我们回家……”

话音落下,他手臂猛地用力,竟是无比平稳地将霍时牧打横抱了起来。

那动作轻柔得,仿佛怀里的人不是一具尸体,只是一个睡熟了的爱人。

“队长!”

kings战队的另外两名队员,mage和tank,终于从惊骇中回过神,红着眼眶围了上来,声音都在发颤,“队长,你要带牧哥去哪儿?”

傅西朝的脚步没有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一丝一毫。他抱着霍时牧,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酒店门口。

“队长!”mage伸手想去拦他。

傅西朝终于停下,那双死寂的眼睛缓缓抬起,扫过他们,吐出的话语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要冰冷刺骨。

“如果还认我这个队长,你们就别跟着我。”

一句话,让mage和tank僵在原地,再也不敢动弹。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傅西朝抱着霍时牧,走到了那辆属于他们kings战队的黑色保姆车前。他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将霍时牧的身体平放在宽敞的后座上,还细心地为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角。

做完这一切,他坐进驾驶座,发动了汽车,没有丝毫留恋地,朝着他曾经和霍时牧一起住过的、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别墅,绝尘而去。

酒店门口,桑聿趁着保安拉扯傅西决的间隙,猛地推开人群,转身就想逃。

“别让他跑了!”

霍旭嘶吼一声,和落七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发力,像两颗出膛的子弹,疯了一样追了过去!

而傅西决,在被保安控制住后,那股滔天的怒火仿佛瞬间被抽空,整个人颓然地站在原地。

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这片狼藉的血色,最终,定格在了那个被鲜血染红了一角的牛皮纸文件袋上。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弯腰,捡起了那个还带着霍时牧余温和血腥气的文件袋。

颤抖的手,将它打开。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资料和几张照片。

当看清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张照片上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时,傅西决的瞳孔,骤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二十年前,他的父母并非死于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而凶手——

正是他最信任的,那个口口声声说“为了他”的……桑聿。

傅西决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一股荒谬到极致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杀了他最爱的人。

而他最信任的人,杀了他最亲的父母。

他的人生,他的仇恨,他的一切,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呵呵……”

一声极轻的、破碎的笑,从傅西决的喉咙里溢了出来。

紧接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着头,看着酒店大堂那璀璨到刺眼的水晶吊灯,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嘲讽和绝望,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在用生命发出最后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