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灯影藏机露锋芒
楚府内,铜灯刚刚被添上了新鲜的灯油,灯芯在油中欢快地跳跃着,散发出明亮而温暖的光芒。苏锦璃静静地坐在桌前,将楚君逸精心雕刻好的镜钮放在灯下,仔细端详着。
这镜钮工艺精湛,线条流畅,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仿佛一件艺术品。苏锦璃不禁为楚君逸的技艺所折服,她轻轻转动着镜钮,观察着光线在镜面上的反射。
就在这时,镜面反射的光晕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苏锦璃心中一惊,连忙定睛看去。只见那黑影的手形非常特别,食指的第二节有一处明显的弯痕,这是常年握刻刀的人才会有的痕迹。
苏锦璃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工部侍郎。那位侍郎掌管着宫灯的营造工作,上个月他刚刚进献了一百盏精美的“走马灯”给皇宫。而此刻,这窗纸上的手影,竟与那侍郎的手如此相似。
更让苏锦璃感到惊讶的是,那灯影里的人物,竟然与楚家的旧部长得一模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苏锦璃的心中涌起了无数的疑问,她决定要查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
"工部侍郎昨夜去了趟冷宫,"楚君逸将刚温好的米酒递给她,陶碗的暖意漫过指尖,"暗卫说他给废妃送了盏'长信宫灯',灯座的铜环里缠着根丝线,烧断后掉出张字条,上面的'救'字用的是'飞白体',笔锋的转折处有个小勾——是侍郎独有的写法,他年轻时临摹《兰亭序》,总在'之'字的捺笔加这小勾。"他突然捂住胸口,咳嗽声撞在窗纸上,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苏锦璃放下镜钮,从锦盒里取出片鳞甲——是从侍郎的马车轱辘上刮到的,鲛鱼皮做的,边缘有处锯齿状缺口,与三年前军械库失窃的甲胄碎片完全吻合。"那废妃原是镇国公的女儿,"她用银簪挑起鳞甲上的蜡渍,"蜡里掺了松香,是侍郎造箭时常用的黏合剂,他给禁军做的箭羽,箭杆与箭头的连接处就涂这个。"
案头的机关鸟突然振翅,嘴里衔着张碎布。楚君逸展开一看,是块宫灯纱,上面有半朵牡丹,花瓣的纹路里藏着极细的金线,烧过后凝成小球——是江南织造局的"盘金绣",去年镇国公旧部叛乱时,他们的旗帜上就有这种金线,当时都以为是西域的手艺,原来出自侍郎的远房表亲之手。
"侍郎的表亲在织造局当差,"苏锦璃往米酒里加了勺桂花蜜,"上个月领了十匹'火浣布',说是给御书房做窗帘,实则这布遇火会显出字来——当年镇国公伪造的'勤王诏',就是用这布写的,字里掺了硝石,遇火更亮。"她突然压低声音,"暗卫查到,侍郎在自家地窖里藏了百盏宫灯,灯油里掺了硫磺,点燃后会冒出绿烟——是召集旧部的信号,与三年前叛乱时的信号完全相同。"
楚君逸将碎布凑近灯苗,金线果然融成小球,在纸上留下个圆斑:"这圆斑的大小,正好和宫墙上的箭孔吻合,他们怕是想在灯宴时用火箭射穿宫灯,让硫磺烟飘进御书房,趁乱劫持陛下。"他用指尖敲了敲桌角,"沈砚让人查了工部的账册,侍郎近三个月领的桐油比往年多了五倍,这油混着松香,燃烧时的烟柱能冲天三丈——是给城外的旧部报信的。"
三更的梆子响时,苏锦璃正帮楚君逸整理衣襟。他要去赴侍郎的"赏灯宴",袖袋里藏着块磁石,能吸住宫灯里的铁制机关——那些宫灯的烛台都是空心的,里面藏着淬了毒的银针,灯座转动时就会射出,而这磁石能让银针提前落地。
"宴会上的点心别碰,"苏锦璃替他系好玉佩,玉坠的棱角硌着掌心,"侍郎的厨子是镇国公家的旧仆,拿手的'莲蓉酥'里总掺点'麻沸散',用的是曼陀罗的种子,去年我们查叛乱余党时,就在他们的干粮里发现过。"她往他怀里塞了包紫苏叶,"这叶子嚼碎了能解麻沸散的毒,你假装擦汗时多嚼几片。"
灯宴设在侍郎府的后花园,百盏宫灯悬在树梢,光影在地上织出复杂的图案。侍郎举着酒杯笑道:"楚公子看这灯影,像不像当年楚大人绘制的星图?"楚君逸仰头饮尽,眼角的余光瞥见西北方的宫灯影里,藏着个"镇"字——是镇国公的标记,用的是"漏笔",竖画比正常的短半寸,与三年前诏书上的写法分毫不差。
酒过三巡,侍郎突然拍了拍手,盏巨大的"走马灯"被推上来,灯影里的人物突然变了,成了楚父与镇国公密谈的模样。"楚大人当年可是镇国公的座上宾,"侍郎的声音带着寒意,"这灯影是按当年的'目击者'描述做的,连楚大人袖口的'北斗纹'都分毫不差——公子要不要摸摸这灯架?上面的刻痕,可是用楚大人的佩剑划的。"
楚君逸伸手去摸,指尖突然在灯架后碰到个凸起——是机关的按钮。他不动声色地按下去,灯影里的人物突然变了,成了侍郎与镇国公旧部密谈的场景,原来这灯是双层的,外层是诬陷楚家的画,内层才是真的,而这机关是苏锦璃提前让人改装的,用的是她祖父传下的"转心轴",只需要个暗扣就能切换画面。
"侍郎怕是忘了,"楚君逸笑着举杯,"这灯影里的'北斗纹',我父亲从不刻在袖口,只刻在镜匣上——您这画,仿得也太不地道了。"他将杯底的酒泼在灯架上,酒液晕开的地方露出个"楚"字,是用防风油写的,遇酒显形,"这是我今早派人在您灯架上写的,防风油的气味,您的猎犬闻着不熟悉吗?"
侍郎的脸色瞬间铁青,他豢养的猎犬突然狂吠起来,冲着假山后的黑影猛扑——那里藏着他召集的旧部,每人怀里都揣着盏小宫灯,灯芯里的硫磺正冒着热气。楚君逸突然拍掌,禁军从树后涌出来,手里举着从地窖搜出的火浣布:"陛下有旨,拿下叛党!"
混战中,侍郎想点燃宫灯发信号,苏锦璃突然甩出机关凿,打落他手里的火折子:"您的硫磺灯油里,我让人掺了点'水硝',遇火只会冒烟不会燃——就像您的阴谋,看着吓人,实则不堪一击。"她指着侍郎的腰带,"这玉带扣是镇国公送的吧?上面的'寿'字缺了点,与三年前叛乱旗帜上的'寿'字完全相同,您说巧不巧?"
回到楚府时,天已微亮。苏锦璃将侍郎的罪证摊在案上,楚君逸正用布擦拭刻刀上的铜锈,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手背上,青筋隐隐可见。"沈砚说,"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倦意,"侍郎招供了,他们原计划在元宵灯节时动手,让镇国公的儿子假扮禁军,混进御书房劫持陛下,再用宫灯里的火浣布写'禅位诏',说是'天授'。"
苏锦璃端来碗银耳羹,用银勺舀起块冰糖:"这是用通江的新冰糖炖的,你昨夜在侍郎府没吃好,多喝点。"她指着供词上的"灯"字,"你看这笔画,竖钩处有个小弯,是侍郎写'灯'字的习惯,和他给镇国公的密信上的写法一模一样,连弯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几日后,陈昱带着个木盒来,打开是盏小宫灯,灯座的暗格里藏着半枚虎符,另一半在镇国公儿子手里。"这虎符的边缘有处磨损,"陈昱指着磨损处,"和三年前失窃的兵符磨损处完全吻合,上面的铜锈里掺了朱砂,是侍郎的独门手法,他给军械库做的铜锁,锁芯里都掺朱砂防腐蚀。"
楚君逸将虎符放在灯下,磨损处的朱砂在光线下显出个"镇"字:"是用酸液写的,遇热会更清楚。"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书架上取下本《营造法式》,书页里夹着张纸,是侍郎年轻时的笔迹,"你看这'镇'字的写法,右半边的'真'字少了横,和虎符上的完全相同,是他独有的缺笔。"
元宵灯节那天,镇国公的儿子果然带着旧部来了,手里举着宫灯,正想点燃信号。楚君逸突然展开侍郎的供词:"你的同党已经招了,这是他的笔迹,你看看这'约定'二字,和你袖袋里的密信上的是不是一样?"他将虎符扔过去,"还有这半枚虎符,你敢说不是你父亲当年私铸的?上面的铜锈里有松香,是侍郎造兵符时独有的习惯!"
叛军大乱时,苏锦璃突然点亮盏宫灯,灯影里映出镇国公旧部的名单:"这是用你们的火浣布写的,字里掺了硝石,遇热更亮——你们的名字,个个都在上面呢。"她指着灯影里的"镇"字,"这缺笔的'镇',是你们的标记吧?可惜啊,现在成了罪证。"
平定叛乱的那天,楚府的红梅开得正艳。苏锦璃将楚君逸刻好的机关镜挂在梅枝上,镜面转动时,映出漫天的光影,像极了江南的灯海。他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沈砚说,等雪化了就让我们去江南,我带你去看镜湖的灯船,那里的灯影能在水里映出双倍的光。"
苏锦璃转身,指尖拂过他眉间的暖意:"那我们得带足灯油,让整个镜湖的灯都为我们亮着,亮到天荒地老。"铜镜里的两个人影在梅香与灯影里依偎着,宫墙的阴谋与风雪,仿佛都被这温暖的光影融化了,只剩下眼前的安宁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