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毒瘴里前行
回到马车那儿后,我跟大伙儿都挤在秦雄刚刚烧旺的火堆旁取暖,这里的一切都很潮湿,火堆里的火势虽然不算大,但能生得着,已经让我打心底里佩服秦雄。
方奇用一根小树枝将李凤桐交给他的蛊虫插好,然后放在火堆里炙烤,片刻过后,蛊虫在火焰的灼烧下转眼变成一缕绿色的毒气并随着柴火的白色烟雾一道直线升上到夜空之中。
看着刚刚插着蛊虫的树枝被火焰逐渐烧成红炭,我好奇的向方奇打听道:
“大头,刚刚我们见到的,那姓李的两叔侄,到底是何方神圣?”
方奇将点着的树枝拿到手里,像玩弄仙女棒似的甩动着说道:
“沉木化龙,这是一个关于哀牢山的故事,据说哀牢山有一个叫沙壹的女子,她在捕鱼时触碰到沉在水里的木头,由此受孕生下九个儿子,后沉木化作一条龙,九个儿子有八个都被龙吓跑了,唯有最小的那个叫九隆的敢于背对巨龙而坐,他的背从而得到龙的舔舐,之后他成为了哀牢山部落的首领。”
方奇将树枝上的火苗甩灭,他闻着上边的木炭香气继续说道:
“很多年过后,一个将军来到部落,他因镇压土司而深受重伤,被部落里的一个女子所救,伤好以后他便留了下来,还与自己的救命恩人成了家,那女子本就是沉木家族的后裔,深谙寻山之术,李将军加入她的家族后,他们的子嗣从此也继承了沉木家族的寻山秘术,从而演变成了后来沉木李家。”
“又过了很多年,明朝改土归流,沉木李家由此又有一个男子当上了朝廷的大官,那就是之前跟你们提到过的,剿灭黑白教的李崇华。”
也许是体内余毒又要发作的原因,我在听完方奇的故事后,感觉脑袋又晕又胀,秦雄见状立马给我用乌萃针压制毒素在我五脏六腑间的侵扰,借着这股子烦躁劲儿,我忍不住开口吐槽道:
“真服了这个行当,先是有一个洛阳李家,而今又出来了一个沉木李家,你们说说,谁听了能不蒙圈?”
众人听了我的牢骚,不禁发出几声嬉笑,凌妙然则对我解释道:
“嗐,其实也不至于,本来李姓就是大姓,两三千年以来出了多少王侯将相,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在引虫师里发扬光大,倒也很正常不是?”
“难道你们都不好奇吗?”,南宫蒲突然向大伙儿问道:
“寻山之术,那是个什么东西?”
这次,回答问题的人是刚刚为我治疗结束的秦雄,他一边仔细把乌萃针收回到药匣子里,一边平静的开口道:
“寻山之术,这是我们这些外人对他们部落这种秘术的称谓,至于他们自己管这种秘术叫什么,其实很少有人能清楚,我只在师父那儿听说过,此术专为寻山而做,其中包含了风水、引虫、通幽、丹法等等内容,由于都是用他们部落民族的文字所写,且世代单传,外人几乎根本不可能知晓。”
南宫藜一脸不屑的说道:
“这么一说,沉木李我好像之前确实听谁说过,什么名门望族,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小门小派罢了,我看呐,放眼整个布衣界,怕是也没几个人知道他们。”
秦雄:“是很少人知道,沉木李的人向来很少与外界打交道,说是部落后裔,但在这个时代,其实他们大多都已经各奔东西,沉木李这个称谓,如今也不过是他们互相认亲的唯一依据而已,没人知道沉木李的人具体还在哪里,又在干什么活儿?”
回想刚刚秦雄所说的话,我突然发现一个疑点,遂在大脑忘记之前赶紧开口向秦雄问道:
“秦大哥,你刚刚说,沉木李的寻山之术包含了风水、引虫这些本事,那你可知道他们平日里是否也擅长御毒?”
秦雄听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这个嘛,我记得师父说过,沉木李他们确实很懂草药学,我和方奇还见过李木兰来寨子和师父探讨以毒攻毒的疗伤之法,但我觉得那应该只是他们所有本领之中的一种,因为对于引虫御毒,李木兰似乎对毒家寨子的风水更感兴趣。”
这下我可算找到了问题的重点,于是向秦雄继续追问道:
“那之前的毒师会,沉木李的人也来参加过吗?”
“没听说过。”
秦雄和方奇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这时,凌妙然已经察觉到我接下来想要说什么,遂抢先一步对众人说道:
“我之前也来过一次毒师会,那时我也没听说沉木李有派人来这儿参加,这点很奇怪,照刚刚的说法,沉木李确实略懂引虫御毒之道,但又很少与外界交流相关内容,那他们今年又为何要来此参加毒师会?”
我:“玉京门来参加毒师会很正常,其他与御毒相关的门派来参加也很正常,只是这沉木李,又不仅仅只会引虫御毒这一种秘术,且还不是最感兴趣的,那他们今年过来,真的只是为了研究御毒之法吗?”
“我看未必。”
南宫蒲揉着自己的手腕说道。
与其他人还在探讨沉木李的事所不同,林笑笑此时,似乎对她手里的蛊虫更感兴趣,那是她亲手从一只木仆的肚子里剖出来的,比起李凤桐送给我们的那只比起来,林笑笑手里的那只明显要大的多。又肥又白的蛊虫在林笑笑的两指之间吃力的摇摆着身子,其脑袋末端的黑色口器形状酷似一对蟹钳,为了挣脱,蛊虫不断地试图用口器咬住林笑笑的手,只是由于其身形过于肥短笨拙,致使其屡次反抗均以失败告终,那奶凶模样,别提有多搞笑了。
“林主任,你研究出这玩意儿是到底什么蛊了吗?”
我打趣的向林笑笑问道。
林笑笑没向往常那样带着笑意回应我,而是在沉思片刻之后才愿开口道:
“这世间蛊虫千千万,就连凌掌门和方奇他们都没认出这玩意儿是什么,我区区一个小白褂子又哪儿能那么快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只是……”
看到林笑笑欲言又止,众人立马把目光集体投在她的身上。
林笑笑谦逊的看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凌妙然,在看到对方友善的点了点头后,她解释道:
“一般来说,蛊虫只会对普通生物起作用,能够针对特殊生物的蛊毒目前已知的其实并不多,且大部分都已被院里记录在案,可现在我手上这只蛊虫,我反正是从未见过,更没法与它跟院里的相关档案匹配到一块儿,只是觉得它与一种已知的特殊蛊很相像,但又有明显区别。”
我:“和哪种蛊相像?”
林笑笑再次看向凌妙然,秒懂林笑笑话中含义的凌妙然立马接过话茬说道:
“是惑鳞香,那是一种专门针对灵蛇所研制蛊毒,也是我们玉京门的独家专用蛊,平日里会把蛊毒掺入线香之中,点燃后,蛊毒会随着香烟钻入蛇的嗅觉感知器当中,并顺着神经寄生在蛇的大脑里,从而达到操控此蛇之后所有行为的目的,此蛊后来在我们和南部分院的合力研发之下,已经被提炼成一种专门针对鳞虫的蛊且已经被极珍院记录在案多年。”
我:“那现在林主任手里的这只蛊虫,又和惑鳞香有什么区别?”
凌妙然:“最主要的区别就两点,第一,惑鳞香在寄生在鳞虫身体内后,会迅速化作一只白色的蛹,而不是变成一条白色的肥蛆,虽然两者看着很像,但却有着本质的体征区别,第二,惑鳞香一旦被人从宿主体内取出,就会立马死去,而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活跃。”
南宫蒲从林笑笑手里拿过蛊虫,然后随手扔进了火堆里,又一缕黑烟从火焰中窜出,大伙儿看着飘在火焰上的黑烟,纷纷沉默不语,默契的听着在火堆里的木柴被烧得噼啪作响。
毒素再次被压制后,我长舒一口气,心里的矛盾开始如妖怪一般骚扰着我的思绪,现在的我很矛盾,一方面,南宫蒲他们今晚的遭遇证实了我先前的计划没有错,这是个好兆头,说明敌人确实在跟着我,可另一方面,敌人的花样明显是越来越多为了杀我,如今竟然还用上了连林笑笑和凌妙然都分不清的蛊虫,天知道之后的行程里,他还会用上什么招儿?未知永远是最恐怖的魔鬼,而这个魔鬼,如今就隐藏在我的周围,并随时准备着拿起镰刀收割我的生命。
第二天的早晨,雨出乎意料的停了,早晨只是几包放水即热的军粮,肉是外国口味的,吃着有点肥腻,但确实能给我们提供不少能量,毕竟,接下来的那段路,不是普通人可以走的过的。
之前有说过,莲花谷的四周围着六座形似花瓣的山丘,因为山川环绕的关系,导致莲花谷内部的环境与外界有着天壤之别,几乎与世隔绝的六座山下,生长着各自奇花异草和从未向世人露面的诡异生物,即便没有那么幸运遇见这些东西,那长期漂浮在山间挥散不去的毒瘴也足以让凡人之体生上一场大病,甚至可以送其直接回老家。不过这些对于玩儿毒和玩儿蛊的人来说,反倒是一件刺激的事儿,以至于每次来参加毒师会的人总是会期待自己在前往莲花谷的路上会遇见什么惊喜。
临近莲花谷之际,我们坐在马车上远远就能看到两座三角形的山峰矗立在路前,而两山之间的树林里,隐约飘荡着一股白中带红的雾气。
下山时,拉扯的骡子突然停了下来,秦雄叫我们几人下车,然后用缰绳硬扯了几下其中一头骡子的头,试图命令这东西继续往前走,但无论秦雄在缰绳是使多大劲儿,这头骡子就是不肯在往前迈上一步,它把自个儿脑袋仰得高高的,同时还联合它身旁的其他骡子一道反抗着秦雄手里的皮鞭。
最终,还是秦雄选择了妥协,他把皮鞭插回腰间,然后无奈的对我们说道:
“看见了吧,这些畜牲每次都这样,只能拉咱们到这儿,然后死活都不肯再往前走,如果硬扯着缰绳把它们往前再拉近一米,骡子们立马就会伏倒在地上,有的还会在过两天后莫名其妙的死掉,罢了,到这儿就行,这些老家伙会自个儿找到回去的路,不用我们理。”
说着,秦雄便独自走到队伍的最前方,甘当向导为我们引路。
起初,下山之后还觉得周围的环境与先前的山林并没什么不同,无非是树长得更高,植被更加茂密,本就不多的阳光更难透过层层树冠,仅此而已,但很快,我便闻到这片林子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臭味儿。那不只是生物尸体腐坏的味道那么简单,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我之前根本没有嗅到过的气味儿,闻着很苦涩,也很刺鼻,即便我没有动用龙息,单靠呼吸也能察觉出这里的空气可不是一般的毒。
没过多久,我开始感觉浑身瘙痒,低头一看,发现手背上竟然趴着十多颗小黑点,我连忙用双手互相揉搓,转眼间,黑点便被我尽数捏破,并流出大量鲜红的血丝。
“是山蠓”,方奇一边用随身携带的铁盒药膏分发给其他也被黑点咬得浑身瘙痒的人,一边解释道:
“这东西其实很常见,但生活这一带的品种最毒,但愿你们没人对它过敏。”
往红胞上抹了方奇的药膏后,清清凉凉的感觉很快就将我们身上的瘙痒压制住,为避免再被其他毒物骚扰,我立马反应过来先开启天罡正气再说,而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动用自己的防御术。
大伙儿跟着秦雄和方奇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走进了那片浓雾之中。
这里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工雨林,大量的雾气漂浮在叶子与树梢间,好在是寒冬,毒蛇都已冬眠,要不然,这里估计只能让凌妙然先清理一遍,我们才能放心走过去。
也许是接触阳光相对于外界较少的缘故,这里的植被颜色都比较深,且外形上更为怪异,就好像我身边的这棵芭蕉树,它的叶子竟然呈现出一只螺旋状到卷曲,看着就像刚刚从理发店里座了个烫头。还有几株寄生在朽木上的兰花,一朵朵看着酷似正在尖叫的猴子脸,长在路旁的蘑菇颜色鲜艳得吓人,超级马里奥钥匙吃了,怕是也会救不了公主,更为夸的,一路上总有几会棵蘑菇的伞顶会自破裂并从中飞溅出黄绿色的粘液,紧接着空气在便会浮现出一股腐尸般的恶臭,不管是闻着还是看着,感觉都很恶心。
昏暗之中,我突然看到前方的路面上,好像有一株红色的花朵正孤立着路中央的盛开着,那朵野花颜色不仅红得似火,且其形状看着就像一张女人的丰润双唇。好奇心驱使着我大步朝前跑去,可当我走到花朵盛开的地方时,却又惊讶的发现那朵性感的红色野花竟然也算消失在了原地。
众人见我一反常态,赶紧追了上来,我转身向他们问道:
“花呢?你们看到了吗?”
“花?什么花?”
南宫藜疑惑的看着我反问道。
“就是刚刚长在这里的红花呀!”
我着急到指着脚下的土地说道。
凌妙然:“你是不是眼花了?我反正是没看到这路面上哪儿长着花儿。”
对此,林笑笑也点头确认她自己并没有发现在我脚下的地面上有任何开着红色花朵的植物。
“不是你眼花了”,方奇解释道:
“也不是错觉,这种现象在莲花谷附近很常见,不少来参加独师会的然都见过,包括我们,而且有全的是,看到花儿的那些人基本儿全部都是男性。”
就在我们闲聊之时,一声女人尖叫瞬间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在那边!”
南宫藜和南宫蒲同时指向前方路边右侧的一片枫树林说道。
我们快速穿过层层迷雾来到枫树林中,看到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儿正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而这他的前方,耸立着一棵粗壮苍劲的黄叶枫树。
这棵枫树目测至少也得十个人才手牵手能将它的主干抱住,树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瘤子,看着很是隔应,而最让我感到诧异的,是这棵树的枝丫竟然全都长得酷似人的手臂,扭曲的茎干好似干尸的皮肤,纤长的枝头远看下竟真的与人手指几乎无异!而在这些诡异的树枝上,全都挂满了各种动物的尸体,其中也包括人的,这些尸体大都已经残缺不堪,有的仅剩下一副白骨,但其中两只树梢上,此时正挂着一个还在挣扎着的女孩儿。
那女孩儿和男孩儿年龄大致相仿,白皙的脸上早已被惊恐占据,眼泪好似雨滴一般从高处落个不停,随着身子疯狂挣扎的长发在风中无助的凌乱着。枫树的枝条死死地抱着那女孩儿,那酷似手指的枝梢有好几根都已刺入女孩儿的腹部,鲜血顺着女孩儿的伤口沿路沁入枝条的表面,那两根枝条就像两条干了很久的毛巾,贪婪的吮吸着从女孩儿身上流出的温热血液,渐渐的,长在两根枝条上的黄色枫叶开始变得红润鲜亮。